第八十九章 隔阂
省纪委那边动作比纪良想得还快。
赵伟叶和天河药业的张副总被带走的事就像在省城的官场和商界里同时扔下了一块大石头，砸起一片水花。
天河药业的股票应声大跌，数字往下掉得让人心惊肉跳，一天工夫好几个亿就没了。
风言风语里，那个跟天河药业老板走得很近的副省长也被纪委的人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青原市这边点的一把火没想到烧得这么旺，一下子就把全省的医药口都给燎着了。
市药监局里的气氛更是说不出的怪。
之前纪良和吴书玉闹掰和那些急着站队，给吴书玉甩脸子的人这会儿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他们变着法儿地想跟吴书玉把关系往回拉，可吴书玉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见谁都还是笑呵呵的，但那笑意到不了眼睛里，客气又疏远，谁也挨不近。
林小美成了最难堪的那个人。
全局上下谁不知道她就是纪良放出去的那个鱼饵。
可怜她，笑话她，瞧不起她……
各种眼神跟针似的一天到晚扎在她身上。
她不再是那个纪局长跟前的红人，一夜之间，她成了所有人嘴里的笑话。
她写了辞职信，交给纪良。
纪良没批，就说了一句：“想走也行，但不是现在。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跟逃兵有什么区别。”
林小美没再吭声。
她把那封信拿回来，一声不响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从那天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费心打扮自己，也不再削尖脑袋往纪良办公室凑。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影子，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安安静静地干活，话不多说一句，人不多看一眼。
她和纪良之间好像砌了一堵墙，谁也看不见，但谁都知道它在那儿。
纪良心里清楚，这堵墙是他自己垒起来的。
他有的是办法能把这墙拆了，哪怕是过去说句软话安慰两句。
但他什么也没做。
他就是要让林小美自己从这堆烂泥里爬起来。
她要是爬不起来，那她这辈子也别想跟他站在一块儿。
他需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需要他时时护着的花瓶。
金州药业改制的事也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谈了。
天河药业彻底完了，之前那些闻着腥味凑上来的外地公司也都一个个缩了回去。
眼下，有资格也有那份心气接手金州药业的就只剩下百草堂。
李德明激动得一连好几天都没睡踏实。
这机会对百草堂来说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只要能把金州药业手里那几个独家的中药保护品种拿到手，百草堂立马就能坐上省里中成药的头把交椅。
他准备了一份厚厚的改制方案，满心欢喜地去找纪良。
纪良的态度比他想得要冷淡得多。
“李总，金州药业是国家的厂子，怎么改得摆在明面上说。”
纪良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外头的狼我替你挡回去了，但这块肉你能不能吃进嘴里，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纪局，这个我懂！”
李德明赶紧表态：“我们百草堂肯定按规矩来，公开竞标，绝对不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
纪良摇了摇头。
“金州药业那几百号职工怎么安排才是这次改制的头等大事，那些老师傅一辈子都耗在厂里了，不能到老了饭碗都没了，你的方案必须把这些人的事放在最前头。”
李德明听得一愣，他真没想到纪良最看重的是这个。
“纪局，您把心放肚子里！”
他把胸脯拍得山响：“我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干不出那种亏待工人的事！我保证所有人全部接收，工资待遇往上提百分之二十，五险一金以前欠的我全给他们补上！”
纪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还有个事，”
“我帮你不是让你变成下一个郑远航，青原的医药市场必须干干净净和公公平平，谁要是敢在这儿一家独大搞歪门邪道，我第一个不饶他。”
李德明心里咯噔一下，他从纪良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不是场面话。
纪良不是在点他，是在给他划红线。
“纪局，您看我李德明是那种人吗？”
他脸上挤出个苦笑：“我能有今天都是您给的机会，您就是我的主心骨，您往东指，我绝不往西看！”
纪良笑了笑，没再接他的话。
这世上最容易让人变质的就是权力。
今天的李德明或许句句真心，但以后呢？
谁也说不准。
他要做的是弄出一套规矩，一套能管住所有人的规矩，让谁都没法在这套规矩里头翻天。
……
省城。
苏晴坐在报社总编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张还散着墨香的报纸。
头版头条就是她写的深度报道，关于天河药业怎么跟官员勾结，想吞掉国有资产的那些事。
这篇稿子她在手里压了很久。
一直等到今天，省纪委那边把对赵伟叶这些人的处理结果正式对外公布了，她才把这颗准备了许久的炸弹扔出去。
报道一出来，整个社会都炸了锅。
苏晴放下报纸：“总编，我想请个长假。”
总编是个头发有些白的老人，他从电脑屏幕前转眼看着苏晴。
“因为这篇稿子？天河药业那边的人找你了？”
“那倒没有。”
苏晴笑了笑。
“他们现在自己都一屁股屎，哪有空管我，是我自己觉得有点累了。”
她是真的累。
为了拿到那些东西，她差点把命搭进去。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那种脖子被掐住喘不上气的感觉还总是在半夜把她吓醒。
她需要找个地方缓缓。
“去吧。”
总编点了点头。
“青原市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适合散心。”
他的话意有所指。
苏晴的脸微微一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收拾好东西，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开着车驶上前往青原的高速公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
或许，只是想去看看那个男人。
苏晴的车子驶入青原市区的时候正是黄昏。
经历了前段时间的风波，城市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苏晴没有直接去找纪良，把车开到了市药监局的对面，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隔着一条马路，她能清楚地看到药监局大楼里透出的灯光。
纪良一定还在办公室里。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倦。
她点了一杯咖啡坐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栋大楼。
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城市，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窗户还亮着。
苏晴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纪良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纪良略带疲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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