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楚秘书说得对
纪良始终面带微笑。
“楚秘书批评得对，是我们工作不细，吴主任，立刻安排整改，所有问题下班前形成书面报告，明确责任人，马上改！”
他转向楚潇潇说。
“感谢楚秘书帮我们查漏补缺。”
楚潇潇对纪良的回应没什么表示，她转向吴书玉说。
“吴主任是局里的大管家？邵明案后，担子不轻吧？”
吴书玉欠身说。
“为局里服务，职责所在，楚秘书过奖。”
“是吗？”
楚潇潇拖长了音，说道。
“希望你的能力，配得上纪局长的信任。”
她不再看吴书玉，继续说道。
“去看看新组建的稽查大队吧，听说换了不少人？希望不是换汤不换药。”
整整一上午，青原局被楚潇潇审视了一遍。
她精准地寻找着问题，带来的压力比当初赵立新更大。
午饭在局里小食堂包间，菜不错，气氛压抑。
楚潇潇吃得很少，动作优雅但疏离，她看似无意地说。
“纪局长年轻主持工作，担子重，省里有些老同志，对青原局这种‘破而后立’的方式，有些担忧。稳定是第一位的。”
纪良给她倒茶，说道。
“稳定和发展，两手都要抓，我们在省委、市委领导下摸索，邵明、赵立新的案子教训深刻，不刮骨疗毒，谈不上真正稳定，相信陈厅长和楚秘书能理解我们的决心。”
楚潇潇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嘴。
“决心好，但也要讲方法，动作太大，伤筋动骨，影响工作，比如，听说局里一些中层调整，程序上值得讨论？”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吴书玉一眼，矛头指向核心。
吴书玉握筷子的手紧了紧。
纪良笑了，说道。
“程序绝对经得起检验！所有人事任免，都是局党组讨论，按组织程序报批备案的，楚秘书对谁有疑问，随时可以调阅档案记录，我们欢迎监督！”
楚潇潇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不再纠缠。
“下午的汇报会，我要看青原局未来的详细规划，特别是如何在稳定前提下确保监管职责，陈厅长要看到实在的东西，不是口号。”
“一定让楚秘书和陈厅长满意。”
纪良举杯。
下午汇报会在大会议室，楚潇潇居中，纪良、吴书玉分坐两侧。
台下坐满中层干部，气氛凝重。
纪良代表局党组做了全面汇报，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请楚秘书指示。”
楚潇潇没立刻说话，她缓缓扫视全场，会议室一片寂静。
“纪局长的汇报很全面，很漂亮，但我有一个疑问。”
她拿起一份文件，是青原局上报的《关于近期药品安全专项整治行动阶段性总结的报告》。
“报告提到，你们对‘康之源’连锁药房重点检查，查获一批假冒伪劣降压药，案值不小，处理‘及时’。”
楚潇潇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和数据。
“请问纪局长，康之源的法人王海，另一个身份是青原市宏远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宏远建筑，去年刚承接了你们青原药监局新实验大楼的装修工程，中标价一千三百八十万，这个工程，是吴书玉主任担任副科长期间，亲自负责招标并验收的！”
她声音忽然高了。
“一边是负责你们重要工程的承包商，一边是你们查处的重大药品安全案的主体，纪局长，吴主任，你们查处康之源，是否存在选择性执法？是否存在人情干扰？是否存在利益输送的嫌疑！”
所有目光聚焦在吴书玉身上，钱进等人眼中燃起希望。
吴书玉脸色很难看，这个指控极其恶毒，矛头直指纪良的整肃行动。
纪良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没想到楚潇潇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楚潇潇看着两人反应，冷笑一声。
“纪局长，吴主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向省厅说明？”
会议室死寂，所有人屏住呼吸。
纪良缓缓开口。
“楚秘书的问题，提得尖锐。”
他压下躁动，目光转向楚潇潇，带着了然。
“不过，在回答之前，我想请楚秘书先解答我一个疑惑。”
纪良从面前文件中抽出一份两三页的复印件，推到楚潇潇面前。
“这是省厅去年批复的《关于加快部分医疗器械应急审评审批流程的试点通知》附件清单复印件。其中，‘海康生物’的‘便携式心电监护仪’项目，是楚秘书您亲自跟进并签字确认，纳入应急审批绿色通道的吧？”
楚潇潇看到文件的瞬间，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纪良的声音冰冷。
“据我们了解，‘海康生物’获得应急审批资格后不到三个月，其核心技术和主要生产设备，就被‘瑞康科技’全资收购，‘瑞康科技’的实际控制人，叫周明远，周明远先生，是省药监厅陈克明副厅长夫人周雅茹女士的亲弟弟。”
他顿了顿，目光锁定楚潇潇瞬间失血的脸。
“更巧的是，海康生物申请应急审批时提交的关键临床试验数据，与我们青原局存档的、由同一家第三方机构出具的同批次产品原始数据，存在多处关键指标的重大差异，楚秘书，您作为直接经办人和签字人，对此作何解释？”
“这是严重的违规操作！是涉嫌利用职务便利，为关联企业谋取不正当审批利益，您签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为这条违规的利益链背书！”
纪良的话字字如刀。
楚潇潇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轰鸣，她完了。
所有人被这反转震住，楚潇潇脸色惨白，精心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
“我…”
纪良不再看她，转向台下说。
“关于楚秘书对吴书玉同志的疑问，局党组稍后会形成书面说明上报省厅，清者自清，青原局经得起任何调查！”
他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钱进等人脸上停了一下。
“散会！”
没人动。
纪良率先起身，对楚潇潇点头。
“楚秘书辛苦了，好好休息，调研明天再议。”
说完，带着面色恢复平静的吴书玉离开。
门关上，会议室才响起议论声，楚潇潇在台上面无人色。
深夜，帝豪酒店顶层套房。
楚潇潇靠坐在落地窗边，昂贵的套裙皱巴巴的，丝袜破了，一只高跟鞋甩在远处。
敲门声响起，楚潇潇一惊，警惕地看向房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沉稳。
楚潇潇挣扎站起，赤脚摇晃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去，是纪良。
她心跳加速。
“谁？”
“是我，纪良。”
“滚！我不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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