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驳回报告
韩主任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更是拉得老长，像一块准备拿去当棺材板的木头。
在座的都是办案的老油条，谁都听得出来纪良这句有问题不是商量，是直接把韩主任刚刚拍板的铁证给顶了回去。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左右开弓地打。
林小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着笔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搞不懂，纪良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报告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张为民倒台后才冒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借他们的手把苏家往死里整。
她刚才那番话就是顺着这个套路往下说，把戏演足了，既能撇清自己，又能把苏家彻底踩死。
可纪良倒好，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梯子都给抽了。
韩主任的声音冷得能往下掉冰碴子：“纪良同志，你说有问题，有什么问题？白纸黑字亲笔签名，还有物证照片，哪里有问题？”
纪良没理会韩主任语气里的火药味。
“韩主任，各位，办案子不是看热闹，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份报告问题大了去了。”
他把报告举起来对着光。
“十几年前的档案纸就算保管得再好，颜色也会自然发黄变脆。可你们看这张纸，除了边缘有点旧，纸芯还是新的，韧性十足。这不像是放了十几年的东西，倒像是刚做旧没几天。”
“还有这字迹，苏文华的签名我看过，他的字锋利有棱角，特别是收笔的时候有个很明显的回勾，可这个签名呢？看着像，但骨子里的力道不对，软绵绵的模仿的痕迹太重了。”
纪良把报告扔回桌子中央，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最重要的一点，内容。”
他走到投影仪前，把那几张老鼠尸体的照片放大。
“报告里说，这批原料会导致严重的溶血反应。可你们看这些老鼠的尸斑颜色是樱桃红，这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跟溶血有半毛钱关系？”
林小美彻底傻眼了。
她光想着怎么把这事儿定成铁案，压根就没仔细看报告里的细节。
她甚至连溶血和一氧化碳中毒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
这个男人……他的眼睛是显微镜吗？
韩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办了一辈子案子，今天让个毛头小子当众上了一课，这老脸往哪搁？
“就凭这些……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他梗着脖子嘴硬。
“是不是猜测，我们说了不算。”
“报告的落款人是刘立坚，找到他，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十几年前的人了上哪儿找去？”一个组员小声嘀咕。
“找不到，就说明这里面有鬼。”
纪良斩钉截铁地说：“我建议立刻暂停对苏文华的调查，专案组的工作重点，转向寻找这个关键证人，刘立坚！”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彻底炸了锅。
暂停调查？
开什么玩笑！
现在外面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这案子，说停就停，怎么跟上面交代？
怎么跟老百姓交代？
韩主任气得手都发抖了，他指着纪良的鼻子：“纪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这是在滥用职权，是在包庇！”
“我是在对案子负责，也是在对法律负责！”
纪良寸步不让：“韩主任，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份伪造的报告是铁证，那我只能向省里如实汇报我的看法，请上级来定夺！”
“你……”
韩主任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纪良背后是宋怀念，真捅到省里去，这事儿最后还真不一定谁说了算。
他今天算是栽了，栽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手里。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黑着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散会！”
韩主任憋着一肚子火走了，专案组的人也觉得脸上无光，一个个跟斗败的公鸡似的。
谁能想到这板上钉钉的案子让纪良三言两语就给搅黄了。
嘲笑和质疑的眼神往纪良身上扎。
“我看他就是想保苏家，故意在这儿搅浑水。”
“可不是嘛，那报告哪有那么多问题，不就是纸张旧了点，字迹模仿了点，死老鼠颜色不对了点嘛……”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是红人，小心给你穿小鞋。”
林小美低着头收拾东西，把这些议论全听进了耳朵里。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觉得纪良说得有道理，那报告确实透着古怪。
另一方面她又嫉妒，嫉妒苏晴都到了这个地步，纪良还在不惜得罪所有人地护着她。
她走过纪良身边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小林，”
纪良先开了口：“你跟我来一下。”
到了纪良的临时办公室，他关上门，递给林小美一份文件。
“这是刘立坚当年的个人档案，你带人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小美接过那份已经泛黄的档案，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木讷
“纪局，”
她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那份报告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不是我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
纪良点了根烟：“你记住，我们办案不是为了让谁倒台，也不是为了让谁好看，是为了真相。”
林小美的心被戳了一下。
她低头嗯了一声，拿着档案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林小美带着一队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青原市里乱撞。
刘立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档案上写的家庭住址早就拆迁了，老邻居一个都找不着。
他当年的同事，有的调走，有的退休，问了一圈都说跟他不熟，就记得他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员，平时不爱说话。
唯一的线索是他在十几年前，也就是那份报告写完后不久就从天华集团辞职了，理由是个人原因。
“纪局，线索都断了。”
林小美站在纪良面前，一脸疲惫。
“十几年前的档案很多都不全了，我们查了他当年的银行流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个人……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办公室里，几个专案组的老油条脸上都带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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