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月夜诉衷肠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清冷地洒在连绵的军营之上。
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规律地响起，为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肃杀。
中军大帐的灯火熄灭了片刻，随即，一身常服的萧无极走了出来。
他没有惊动亲卫，独自一人信步走向营地边缘的一处高坡。
从这里望去，远处的京城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几点零星的灯火如同鬼火般闪烁。
那里面，有他生死未卜的皇兄，有虎视眈眈的敌人，有无数焦灼等待的臣民。
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吹不散他眉宇间深锁的凝重。
皇兄萧泽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曾经如山岳般伟岸，教导他文治武功，亦兄亦父的皇兄，如今却身陷囹圄，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一想到此，一股暴戾的杀意便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一件还带着体温和清雅花香的披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打断了他翻腾的思绪。
萧无极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便能感知到那独特的气息。
他伸手，拢了拢披风的领口，触手柔软温暖，然后很自然地，反手握住了那只正要收回的、微凉的手。
“夜深露重，王爷当心着凉。”
沈星沫的声音轻柔，如同月色般流淌在他心间。
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京城方向。
月光勾勒出她侧脸优美的线条，眼神清澈而专注。
“怎么还没休息？”
萧无极握紧了她的手，指尖传来细腻冰凉的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绪平复了些许。
“感觉到这边气息凝滞，便过来看看。”
沈星沫任由他牵着，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是在担心皇上吗？”
“……嗯。”萧无极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
在这個世上，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的人，屈指可数。
皇兄，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皇兄他……一生要强，文治武功，励精图治……如今却……”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紧握的手，微微颤抖的指尖，已泄露了他内心压抑的担忧、愤怒与无力。
沈星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亲情的焦灼与霸主的震怒。
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皇上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他出来。”
她的声音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无极转过头，看向她。
月光下，她的眼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清澈得能倒映出他的影子，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与黑暗。
他忽然想起这一路走来，从京城到南理，再一路北归。破瘴气，斗邪修，救治伤员，稳定军心……
无论遇到何种艰难险阻，她始终站在他身边，用她独特的智慧和能力，默默地支持着他，陪伴着他。
“星沫，”他低唤一声，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的倾力相助，谢谢你的……理解与包容。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三个字。
沈星沫微微歪头，唇角弯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容，带着几分俏皮：
“王爷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我们不是……夫妻吗？”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自然无比，没有丝毫的扭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但这“夫妻”二字，却像一颗投入萧无极心湖的石子，荡漾开层层涟漪。
他怔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
“对，我们是夫妻。”
他重复道，语气郑重，仿佛在确认什么重要的誓言，在天地月色之下。
他松开她的手，抬起，极其轻柔地拂开她被夜风吹到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沈星沫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脸颊微微泛起热度。
她没有躲闪，只是抬起眼眸，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中，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与威严，而是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珍视。
萧无极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然后，一个轻柔而珍惜的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这个吻，不带有丝毫情欲的色彩，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珍视与承诺。
沈星沫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感受着额间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幸福感填满。
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或许永远学不会甜言蜜语，或许在某些时候依旧霸道冷硬，但他的心，正在为她一点点变得柔软，他的世界，正在为她敞开大门。
两人相拥立于月下高坡，身影被皎洁的月光拉长，仿佛要融入这静谧而温柔的夜色之中。
远处京城的方向依然危机四伏，杀机暗藏，但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心意相通，感受着这份乱世中难得的安宁与温情。
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便无所畏惧。
……
僵持数日，京城内的气氛愈发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流言非但没有被高压政策扑灭，反而在暗地里愈传愈烈。
军心浮动，甚至出现了几起小规模的营啸，虽被迅速镇压，但恐慌的情绪已然蔓延。
何皇后与慕容赤坐在凤仪殿内，都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萧无极的围而不攻，比直接攻城更让他们焦躁。
“不能再等了！”何皇后猛地站起身，华丽的宫装长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碎裂声刺耳，
“再这样下去，不用萧无极打进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慕容赤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寒光：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萧无极想用攻心之计拖垮我们，我们便不能让他如愿！必须反击，打击他的士气，甚至……逼他退兵！”
“如何反击？”
“带上皇帝，上城楼！”慕容赤咬牙道，
“让萧无极亲眼看看，他心心念念的皇兄在我们手上！看他敢不敢冒着逼死皇兄的风险攻城！”
何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被狠厉取代：
“好！就这么办！本宫倒要看看，他萧无极敢不敢背负逼死兄长的千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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