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月几时有
“好啊。”
听讲两人一拍即合，又要开启一场比试。
一旁几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王云脸上满是期待。
说起来，刘墉虽然教导他许久，可平常最多也就跟他玩对对子的游戏。
还从未在他眼前展露过诗词方面的本事。
叶庭闻言瞪大眼睛，心中隐隐有种跃跃欲试，这可是跟对圣比试的机会。
常人哪有这个机会。
而刘墉，却在听到两人对话后，仔细地看了眼双方的神情。
他心底忽然咯噔一声，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那场麒麟文会，他也在场，只不过因为过于中庸，而早早地被刷了下去，堕入凡流。
众人举杯相庆之中，他亲眼见证了王卞如何从一众天才之中脱颖而出。
最后的那首《月赋》，更是在现场气氛的鼓舞下，写出了他此生的巅峰。
但他此时却不知为何有种不祥之感。
因为江辰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这两日他已经见过了好几次。
每一次微笑之后，往往伴随着平地惊雷。
可此时，两人兴致高涨，刘墉不好做这扫兴之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同时取来纸笔。
坐案前俯身。
就要开写。
而就在这时，叶庭忽然出声道：“且慢。”
江辰和王卞同时抬头看向他，面露不解。
叶庭悄悄捏紧了拳头。
道：“王前辈，江兄，在下……在下可否也参与进来？”
“适才忽然想起，我曾经也作过一首有关明月的诗。”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两人。
主要还是在看王卞。
这里，他的名号最响亮。
王卞笑了，他看出叶庭心底也有不甘人后的执念。
这是在不久前还接连遭遇打击之人，却还是能有如此直面挑战的勇气。
实为难得。
他自然不会拒绝。
“自然没问题。”说完他又看向江辰：“你小子觉得呢？”
江辰耸耸肩：“我也没问题。”
叶庭闻言一喜。
也立马取出纸笔。
三人同时俯身，开始写有关明月的诗词。
其中，叶庭写得最快。
他迫不及待写完，然后抬起头，想看看另外两人写得如何。
王卞落笔不急不缓，仿佛不是处在比试中，而是带着某种享受意味。
他在享受那一篇诗作的落成。
享受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诗从胸中，倾注于纸上的那个过程。
叶庭瞧见这一幕，立马便觉得自己刚刚那迅速写完的急忙样子，落了下成。
只此对比，双方高下立判。
他心中默默说了句受教。
王卞也在此时，终于不慌不忙写完四句诗。
抬起头，恰好迎上叶庭复杂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
“写完了？”
叶庭恭谨地点点头：“写完了。”
“不错。”王卞随口称赞一句。
随后便看向江辰那边。
江辰写字并不慢，但受困于词的长度，因此速度反倒是三人当中最慢的。
王卞起身，缓缓走上前。
忽然发现刘墉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令他不由打趣道：“瞧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一样？一惊一乍的！”
刘墉的听到王卞的声音。
脑袋机械般缓缓转过来。
嘴唇开合，表情犹在梦中。
“老王呐。”
“怎么？”
“当年最后的那场比试，若是江辰在场……”刘墉欲言又止。
王卞闻言哈哈大笑：“若是他在场，恐怕还真是一个劲敌，说不得对圣的名头就得让给他了，哈哈哈哈，可惜的是，当年他还没出生呢，哈哈哈哈哈。”
刘墉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是说，若当年他在场，恐怕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再争了！”
王卞闻言一愣，表情不敢置信。
他看着这位相交多年的老友，没忍住嘿的笑了一声：“老东西，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墉摇头：“当年夸你那诗，实属老夫眼拙了。”
王卞：“……”
“好，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写的什么词，竟能让你做出如此评价。”
他说着，目光转向江辰。
又看向案前的纸张。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在看到词牌名后，王卞表情平静。
心想还算中规中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才看到上片的第一句，王卞的表情忽然多了几分凝重。
明月，酒，天上宫阙……这几个意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副玉殿之中，词人对月举杯的清冷景象。
无一愁字，却仿佛携着愁绪扑面而来。
仅此一句，王卞便能断定，这词不会差。
因为他知道，差的词，是无法给观者带来情绪变化的。
更别说还是他这种早已见识过世间太多文字的老文人了，那情绪变化的阈值，比普通人要高太多了。
他又迫不及待看向第二句。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一次，他不自觉将词念了出来。
表情更凝重了些许。
这一句，他从中看出了词人的犹豫矛盾……既想要乘风归去，又害怕琼楼玉宇。
此两者，很难不让王卞联想到两个词语。
即出世，和入世。
这是许多文人毕生都在纠结的一个问题。
王卞看着这句江辰写出的词。
脑海中却不由回顾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当初他也曾陷入过这样的困惑之中。
是考取功名，还是归隐山林。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直面这个问题。
他未能彻底地出世，只是携着徒弟走南闯北，随风飘零，有时也为一两银钱发愁。
他又未能彻底入世，即便看见了尘世中许多不公，也始终保持着冷眼的姿态。
高处不胜寒这句，更是将原本的清宫冷月画面，再度拔高。
词人已经不是站在地上的宫殿里，而是在那九天之上，独享清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看到这一句，王卞的表情就复杂多了。
却不是因为这句写的不好，而是这一句，他终于看不见词人的迷惘了。
月光下词人起舞，望着自己的影子，相映成趣，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这清冷的人间。
王卞看向江辰。
这是他做出的选择吗？
听闻从前他是个纨绔，目无王法，不学无术……
现在回想起来。
那般游戏人生的作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出世的方式？
不拘于世俗礼法，一切行动以满足自己的趣味而主。
王卞目光再往下探。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下片给他带来的震撼，还要超过这词的上片。
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便道尽了这世俗的真理。
“哈哈哈哈哈！”王卞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刘墉问：“王兄何故发笑？”
“我笑这词！”
“笑这词？”
“我笑这词，居然特娘不是老夫写的！当年老夫要能作出这么一首词，还有那几个废物什么事？”
一旁的叶庭此时出声道：“王前辈，在下也想看看你写的诗作……”
王卞走过去，从书案上扯起自己写的诗，一把撕了个粉碎。
他表情疑惑，左右四顾：“哪有什么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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