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苦一苦百姓，灾年便过去了
1629年7月13日，天津。
一艘造型奇特的巨大船只进入港口，立即吸引了岸上所有百姓的目光。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这艘船的来历，当看到一群髡人从上面下来，顿时一片哗然。
最让他们感到震惊的不是身着奇装异服的髡人，而是有朝廷大官竟然热情上前迎接！
“在下赵率教，袁督师命我在此恭候诸位，徐尚书也已经在城内驿馆等候多时。”
一名看着五十多岁的武将上前接应，将高振一行人带入城中。
当日，袁崇焕一回到宁远城，便立即给礼部尚书徐光启去了一封信，说有一伙居于西洋之地汉髡来访。
猜测应该是和郑芝龙一样的海盗，在西洋占了块地盘，立府宣慰司，沿用大明国号。
有着坚船利炮、火器犀利、纪律严明、实力远胜郑芝龙，务必小心接触。
徐光启看到信后顿时就来了兴趣，连夜赶往乾清宫禀报。
崇祯看到信上内容，与之前在福建巡抚奏折上看到的消息对上了。
他现在表面淡定，实则很慌，因为黄台吉咄咄逼人。
得知有海外汉人前来献计，还支援了数千杆火铳和十几门大炮，崇祯甚是欣慰。
以前那些想要求见他的西洋人可没这么大方。
而且计策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给了想要中兴大明的崇祯一点小小动力。
看来大明还有民心在啊，你看海外汉人都来帮忙了。
于是立马派礼部尚书徐光启亲自去接见，以示尊重。
并让徐光启提醒其他官员，不要攻击对方的头发和服饰。
“久居西洋之地，难免沾染夷俗，慢慢教化即可。”崇祯如是说。
徐光启点头应是，第二天一早带着人出发，前往天津。
天津城依河而建，城墙与运河间有着一段距离，大量的流民乞丐就聚集在这一小段距离中。
城内还算繁华热闹，城外却饿殍遍野。
高振目光扫过，更能理解何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诸位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滚开，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吃饭之所在！”
各种声音传入穿越众耳中，他们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在封建社会，不仅有乱世灾民，盛世也一样。
生产力就那么点，分配还极度不合理。
后世无论再怎么惨，只要手脚健全，还不至于饿死。
如今看到华夏大地如此凄惨，很多人当即就暗自决定，他们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
高振看了一眼赵率教，也许是司空见惯，赵率教眼中并没有任何异色，其他明朝官员也一样。
这已经是民间常态了，北方战乱不断，大量关外辽民逃到了关内。
地方官府就算有心救灾，也无力救灾，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他们都还要靠南方输送粮食，而这些粮食得优先供应给前线和京城。
街边乞丐见官员路过，都不敢靠近，要饭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站住！”
“抓住他，别让他们惊扰到诸位大人！”
就在这时，流民中爆发一阵小骚乱，几个饿疯了的流民朝高振等人冲去。
他们将高振误以为是海外来的富商。
但是被一众官差及时拦下，棍棒招呼。
一名穿越者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高振拉住。
赵率教等人也是大惊失色，差点就要出事。
高振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示意这名穿越者先看看四周。
无数双饥饿的目光正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展现出了仁慈，给了那几个流民钱，或者带流民走，会立马爆发大规模的骚乱。
届时数千人一起围上来，甚至直接抢他们的钱都有可能。
让一两个人吃一顿饱饭不是他们要做的，把这里的流民全部收走，给他们土地和工作，才是正事。
高振一行人只能先无视城外的流民，进入城内。
穿过几条狭窄街道，高振被带到驿馆内，其他人被安排在院外。
“老夫大明礼部尚书，姓徐名光启，字子先，奉大明皇帝之命在此接见诸位。”
房门被驿馆小厮打开，正在看书的徐光启缓缓起身，自我介绍道，同时好奇打量起门口的高振。
原以为西洋汉人着装会跟西洋夷人相似，没想到截然不同。
虽有些奇怪，但看着却格外得体。
还有那一头不长也不短的头发，看着别扭，却莫名更显精神。
殷洲宣慰司公务套装以黑色为主色调，没有彰显身份地位的颜色和图案。
虽不是后世纯粹的西装，但可以用西装革履来形容气质。
“在下殷洲宣慰司海军总司令，高振。”
高振也作揖行礼。
在仆人的引导下落座。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接待属国使者的地方。
大明是朝贡体系，没有与外国平级外交的观念，不管是朝鲜、安南，还是西洋，都是按照属国规格接待。
想见皇帝都不能随便见。
双方先是客套了几句，徐光启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才聊起正事。
“亚美利加老夫有所耳闻，不过我听说那边虽盛产金银，可都是化外之地，瘴疠横行，蛮夷凶悍，与野人无异，你们是如何在那边定居的？”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徐光启笑了笑，好奇追问。
“咳咳...我们靠的是火器、大炮和战船，先与红毛鬼贸易，再与佛朗机联手，共同击败英吉利，这才在殷洲有了安生之地。”
“什么？你们击败了英吉利？！”
徐光启是个天主教徒，已经开眼看世界了，对欧洲情况了解的不算少。
知道英吉利是欧罗巴海上强国。
“没错，如今北殷洲大部分土地，都是我们汉人的地盘。”
“所以，你们这次过来，是建议陛下迁移百姓至海外？”
徐光启已经从袁崇焕那里知道了高振等人的目的，于是直接问道。
高振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今大明天灾频发，关外鞑子虎视眈眈，百姓流离失所，流民多了随时可能变成反贼。”
“人口迁移，既可解决国内流民问题，又可在海外开荒屯粮，支援辽东。”
“如此一来，流民与鞑子，两难自解。”
如果明廷能配合移民，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是...
徐光启叹了口气。
迁移汉地百姓恐怕很难，如果可以的话，百官们可能更愿意让髡人把女真人和蒙古人全给他们迁走。
“天津城外的情况，徐尚书应该都看见了，还望徐尚书为天下黎民计，让我亲自去面见圣上。”
高振忽地起身，情真意切，深深拱了拱手。
一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模样。
这件事成与不成，他都得去给崇祯洗洗脑。
关于崇祯，后世很多人都对他没什么正面看法。
有说他蠢的，有说他无能的，也有为他感到遗憾的，但没有说他坏的。
可以确定，这位皇帝出发点是好的，想要中兴大明。
虽然昏招频出，但不是无可救药的昏君。
反正实在不行可以不走官方渠道，高振有的是办法移民，就是程序麻烦了些。
沿海地区的百姓、胥民、辽东难民...反正都是华夏苗裔。
高振也知道，阻力来自哪里。
安土重迁的思想，倒不是最主要的。
活不下去了，连造反都敢造，皇帝都敢杀，还管什么安土重迁思想。
给个面饼就会跟着上船。
关键在于统治阶级。
对于明朝统治集团来说，人口流向海外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相当于掘朝廷的根。
因为人口是一种财产和资源。
要是迁移海外成为惯例，很多人没了地就往外跑，以后谁来种粮，地主自己种吗？
谁来交税，地主自己交吗？
灾年饿死人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不饿死才是稀罕事，哪个朝代不是这么过来的。
古往今来，多少明君贤臣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能苛求他们改天换地。
苦一苦百姓，灾年便过去了。
明朝官僚集团大概就这么想的。
徐光启微微抬头，盯着高振看了许久。
他自是不相信高振大老远跑过来，又是送枪又是送炮，当真是为了拯救百姓。
去了海外就能吃饱？
从传教士口中，他得知欧洲西洋照样饿殍遍野、小国林立、战乱不断、朝廷腐败。
大家都一个样，天下百姓皆苦。
但是他却无法从高振脸上看到任何异常，好似这伙汉髡真是来拯救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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