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世间安得双全法（2）
“若是，若是给粮食帮助姜戎渡过难关？”
洪子昴开口说：“前朝昭文帝在位期间，姜戎称臣求粮，昭文帝赐了三年的粮食，三年的粮食养活了姜戎，也让边关的百姓饱受饥寒之苦。”
“三年的粮食养得姜戎马匹壮硕，兵力强大，南下连夺十二城，灭了前朝，为姜戎供养粮食的百姓均死在姜戎刀下。”
“本朝齐威帝在位期间，和亲公主，嫁与姜戎，带去无数能工巧匠，医者农夫，教导姜戎人种植，买卖经商，可是姜戎物资匮乏，土地贫瘠，无人种植，也无人经商买卖，流动货物。”
“姜戎人只会以公主性命威逼齐威帝每年送来粮食牛羊，他们会想只要威胁律朝就能达成目的，为何自己还要辛苦地去耕种？”
“而本朝硕安帝在位期间，突发蝗灾，波及姜戎，姜戎求粮，本朝百姓已无余粮，硕安帝拒绝姜戎，姜戎南下，竟以边疆百姓人肉为食。”
洪子昴的话另叶丽娘心头一震，“至少……姜戎人的妇孺孩子是无辜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姜戎妇人会教会孩子仇恨，而孩子长大又是新的姜戎战士。”洪子昴看向叶丽娘道。
“齐威帝因姜戎以公主性命威胁而大怒，出兵攻打姜戎，战胜，公主请命放过姜戎的老弱妇孺，齐威帝答应了。”
“以至于硕安帝在位期间，姜戎又逐步发展变得强大，才会造成姜戎能南下以边疆百姓为食。”
“所以这次我们主动突袭姜戎，发动战争，明面上是我们主动挑起战争。”洪子昴看向叶丽娘：“但不想受制于姜戎，就得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就像洪子昴之前对她所说的： “你怕她害死你，你害死她便是了。”
“想要律朝的百姓平安度日，就得让姜戎所有人死于刀下。”
“想要王茵矛落败，你就得耗尽心力，不放过每一个人地去算计。”
洪子昴看向叶丽娘： “无论国事，还是家事，世间没有平衡之道，也两全法。”
所以这也是为何前世你杀了这么多人的缘由？这句话叶丽娘卡在喉咙里。
前世洪子昴烧杀掳掠，穷凶极恶，臭名远扬，可也就是在他这样罪恶滔天的摄政王手下，律朝难得出现了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的局面。
洪子昴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的统治者。
所以即便是前世最后是洪子昴了结她的性命，叶丽娘都未曾想对他复仇。
害她至深的是叶家，英王，怀王，肃王。
洪子昴只是在最后随了她的心愿，给了她一个痛快。
“夫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叶丽娘轻声道：“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洪子昴这才微微颔首，推动着轮椅走出洪府正堂。
洪府的正堂之上，叶丽娘俯身将所有散落在地的黑佛珠捡起，聚拢放在手心之中。
不过片刻，洪子昴身边的黑衣人追影出现在洪府的正堂之上。
追影对着叶丽娘行了礼才道：“夫人，这是少爷命我转给您的东西。”
追影手中摊开拿着是一个深色的布包，布包的模样叶丽娘十分熟悉。
她接过后，一层一层掀开布包打开，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四串铜钱，以及一包已经浸出油润，不能食用的甜枣。
叶丽娘的母亲周又琴曾经扮做叶澜山的奶娘孙婆子来到洪府。
两人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上了一面，就连几句体己话也不敢私下说，周又琴离开的时候，叶丽娘更是只敢站在城楼上远远相望，而不敢相送。
周又琴留下的破旧包袱里只有四串银钱及一包甜枣。
那是周又琴临走之前趁着管家没有注意的时候，将甜枣及银钱放置在房门之上。
“这是孙婆子临走之前偷藏在房门之后，我拿到后交给了少爷，现在少爷让我转交给夫人您。”
这是以往她们母女之间的秘密。
破败的家中只剩了四串银钱，周又琴一点没留，全带来给她了。
在洪府享受“荣华富贵”的她。
甚至这银钱周又琴都不会知道是否能够送到她手上，也不知道她能否发现这份隐藏的疼爱。
但是想到这些银钱若能在偶然一天里被叶丽娘发现，若是能对叶丽娘起到一点助力，周又琴就义无反顾留下所有的银钱。
叶丽娘看着已经坏了的甜枣，像是被细针扎破贯穿了心脏，细细麻麻都是疼痛。
洪子昴是在警示她，若是王茵矛最终反败为胜，牵连到她的家人，母亲，她还会这样妄图两全吗？
洪子昴在不断试图以他的思维，他的逻辑改造叶丽娘。
而叶丽娘看着手中的黑佛珠，缓缓握紧，他有他的方式，而她也有她的做法。
既然他给了她接近他的机会。
她同样能以她的思维，她的逻辑去影响他。
黑衣人又从衣服里抽出一罐小瓶放在叶丽娘面前：“而这是夫人要的假死药。”
舒暖阁里，哑女守着熟睡中崔氏终于等到了回来的叶丽娘。
叶丽娘面色未变，在榻前看了一会儿崔氏，才道：“待崔氏醒后，将崔氏送去西山，找个人易容假扮她的丈夫，与她重逢，哄骗崔氏到庄子上待产。”
“等到崔氏生下孩子，再让她慢慢发现眼前的丈夫不是她真正的丈夫，而是假扮，而指使者就是我。”
“让崔氏知道隗永言已死，让她知道隗永言是受了我们哄骗指认王茵矛致死，也让她知道此事是隗永言心甘情愿，再将她放走。”叶丽娘问哑女：“清楚了吗？”
哑女点头。
哑女对叶丽娘的吩咐没有半点疑问，领了命就准备着手。
忽然叶丽娘开口问道：“哑女，你一直是跟着夫君的婢女？”
哑女似乎对这个问题微微感到诧异，在纸上写道：“奴婢是十岁时被少爷从拐子手里救下。”
“拐子原本打算将我手脚砍下，弄做残废，沿街乞讨，幸得少爷相救，才活到现在。”
叶丽娘睫毛微微一颤，不由自主问道：“哑女，你是否杀过人吗？”
哑女摇了摇头。
她没杀过人，叶丽娘心头微微一松。
只见哑女在纸上写下：“不记得了。”
不是没杀过人，而是不记得杀了多少人。
哑女又在纸上写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发卖我的拐子及他的儿子，我将拐子及他儿子的手脚砍下，做成人彘，鞭笞他们上街乞讨。”
“少爷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复仇。我若是做得到，他才会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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