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恐怖的尽头
整个山谷都在“呼吸”，而呼吸的源头，正是地上那具正在被银色网络吞噬的人体。
它们要的，绝不仅仅是刚才那点血液。
那只是点燃贪婪的开胃小菜。
它们锁定的，是李凯冰这具活着的，温热的，能承载它们扎根蔓延的，容器。
一个会行走，会呼吸，能持续供给养料的完美宿主。
“嗬…嗬…”李凯冰喉咙里的抽气声越来越微弱，每一次抽搐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操控着他的神经。
他灰败的脸上，那双因剧痛而暴突的眼睛，此刻瞳孔深处竟也隐隐泛起一丝极淡的，非人的银芒，冰冷，空洞，死死地投向白枫的方向。
那眼神里，巨大的痛苦似乎正在被另一种更可怕的，源自植物本能的冰冷渴求所覆盖。
白枫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瞬间淹没到头顶，四肢百骸都浸透了那种彻骨的寒意。
跑。
远离这片吃人的银色地狱。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他猛地转身，肌肉绷紧，身体已经做出了向谷口方向冲刺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转身抬脚的刹那，余光瞥见李凯冰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
那只手在泥土上无意识地抓挠着，五指深深抠进黑色的泥土里，指甲翻裂，沾满了泥污和血迹。
就在白枫目光扫过的一瞬，那只手的手指似乎极其微弱地，痉挛着勾了一下，方向正对着白枫。
那是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确认的动作，像濒死之人的最后一丝本能。
但就是这一勾，如同无形的钩子，狠狠拽住了白枫即将逃离的脚步。
他不能走。
眼前闪过李凯冰入伍时拍着他肩膀的憨笑，想起这家伙偷偷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自己背囊的笨拙样子那些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撞得他眼眶发烫。
兄弟的血肉之躯正在被那些冰冷的金属怪物一寸寸吞噬，转化，而他，白枫，是此刻唯一目睹这炼狱，唯一可能做点什么的人。
就这么掉头跑掉，把朝夕相处的兄弟留给这片贪婪的银草做养料？日后每一次闭眼，看到的会不会就是这张正被银丝爬满，瞳孔泛着死光的脸？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腐土腥气和金属锈蚀味的恶风猛地灌进白枫的口鼻，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生理性的厌恶和眩晕袭来的瞬间，李凯冰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剧变。
那些在他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银丝，如同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布线”，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密集的“嗤嗤”声，李凯冰脚踝处那个最初的伤口猛地撕裂开来。
不再是血液流出，而是数根比之前更粗壮，闪烁着刺目寒光的银白色“根须”，如同新生的毒蛇破茧，猛地从裂开的皮肉中钻了出来。
这些新生的根须与地上那些银草截然不同。
它们更加粗粝，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金属鳞片般的凸起，尖端锐利如矛。
它们甫一钻出，就带着一种初生野兽般的凶猛和贪婪，疯狂地扭动着，探索着，狠狠扎进了李凯冰身体下方的泥土。
“噗。”
根须刺入泥土的声音沉闷而迅疾。
被扎中的地面，黑色泥土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内收缩了一下，随即，那片区域的银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拔高，变得更加茁壮，银光刺眼得如同液态的汞。
李凯冰的身体也随之剧烈地向上弹动了一下，仿佛被那些扎入地下的根须强行拉扯着。
他喉咙里最后的抽气声彻底断绝，只剩下身体在根须拉扯下不自然地，一下下地弹动，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破败木偶。
白枫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些鬼东西，它们要的不是简单的杀死猎物。
它们是在“种植”。
把李凯冰变成一个活的，扎根于此的“苗床”。
那些钻出的根须，就是连接宿主与这片恐怖大地的脐带，将他的血肉，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整片银草原。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突然从李凯冰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这声音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反而夹杂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非人的空洞感。
他那双瞳孔深处泛着银芒的眼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似乎越过了白枫，茫然地投向谷口的方向，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
白枫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扑到李凯冰身边，强忍着皮肤下那些搏动银丝带来的视觉冲击和那股浓烈的，非人的金属腥气，耳朵贴近了李凯冰翕动的嘴唇。
“快跑！”极其微弱的气流，带着铁锈的味道，拂过白枫的耳廓。
话音未落，李凯冰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泛着银芒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光泽，彻底凝固成两颗冰冷的，无机的银色珠子。
与此同时，他皮肤下所有搏动的银丝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仿佛完成了最后的能量贯通。
那几根深深扎入泥土的粗壮根须，如同吸饱了养分的管道，表面流转的银光瞬间变得汹涌澎湃。
一种低沉，宏大，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声，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山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着人的骨骼和内脏。
白枫骇然抬头。
视野所及，整片无边无际的银草原，如同被这声来自“核心”的号令彻底唤醒。
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波浪般的起伏。
所有的银草，在同一刹那，猛地挺直了茎秆。
亿万片细长的银色草叶，如同士兵竖起的矛尖，齐刷刷地指向了天空。
草叶上流淌的银光不再是脉动，而是彻底燃烧起来，变成一片沸腾的，刺得人双目剧痛的银白色光海。
整个山谷被这骤然爆发的强光吞没，白昼降临。
更为恐怖的是草叶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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