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白居易上任盩厔,观刈麦
第四百九十章,白居易上任盩厔,观刈麦
【在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等官员的辅助下,顺宗皇帝刚继位,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永贞革新。】
【革新派雷厉风行,主要措施直指核心弊端。】
【首先便是打击宦官:罢免民愤极大的“宫市”,此乃宦官以采购为名掠夺民财。又裁减了“五坊小儿”,此乃宦官控制的扰民机构。最后一步,也是重中之重——夺取宦官掌握的神策军兵权。】
【同时整顿财政:免除百姓积欠的苛捐杂税。停止地方进奉。】
【更是拔擢贤能,清洗旧臣。任用新进,贬斥保守派官僚。】
【同时还拒绝了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扩大地盘的要求,初步试探和抑制藩镇。】
【革新轰轰烈烈,却也危机四伏。】
【那些既得利益者,显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以俱文珍为首宦官集团,地方藩镇,甚至朝中的保守派,联合起来,激烈的反对这次的革新。】
【最终,只有清流和中风的皇帝,抵不过手握重兵的宦官和藩镇。】
【同年八月,宦官俱文珍等迫使顺宗下诏,立太子李纯为监国,剥夺了顺宗皇帝的权力。】
【次月,顺宗被迫 “内禅”,传位于太子李纯。】
【李纯登基,是为宪宗。】
【次年改元元和。】
【宪宗皇帝即位后,在宦官和旧臣支持下,全面清算革新派,所有改革措施全部废止。】
【轰轰烈烈的永贞革新,仅仅持续了八个月,便以惨败告终。】
【主导革新的王叔文被贬后赐死,王伾病死于贬所。】
【刘禹锡、柳宗元、韩泰、韩晔、陈谏、凌准、程异、韦执谊八人被贬为偏远州郡的司马。】
【史称 “二王八司马事件”。】
【次年,已经退位为太上皇的顺宗皇帝神秘去世。】
【而远在下邽的白居易,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变动,但也时时关注着朝政。】
【而他的好友元稹,因为官职低微,所幸并没有卷入这一场斗争中。】
【元和元年。】
【白居易守孝期满后,再次回到了长安。】
【这一年,新登基的宪宗皇帝亲自主持了一场特殊制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
【这是由皇帝下诏举行的特科,目的是破格选拔特殊人才,高于常规的关试。考中者可以越过正常的升迁次序,获得更重要的职位。】
【白居易和元稹两人再次相约,再次回到了华阳观中,潜心备考。】
【并将之前未完成的《策林》,最终完善而成。】
【《策林》成书那日,元稹感叹道:“乐天,子时之所宜,道之所要,备于此矣。予尝有志于斯,未之逮也,今子有成,吾无恨矣。”】
【最终,两人再次同时登科。】
【白居易位列第四等,元稹位列第三等。】
【又因白居易诏策语直,最终被授予了盩厔(zhou、zhi)县尉。】
【县尉是负责一县治安、司法、赋税的基层官员,品级不高,但事务繁杂,需直接与百姓接触。】
【但同时,权力在一县之中也算较大。】
【这是白居易第一个地方亲民官职,让他得以真正深入民间。】
【元稹则被授官左拾遗。】
【左拾遗为门下省属官,乃是从八品的谏官,比之白居易的县尉,更加清贵。】
【也就在这一年,在白居易上任之前,他们两人,同时成婚了。】
【白居易的妻子杨氏,弘农杨氏是当时的名门望族。】
【其堂兄杨虞卿是白居易的密友与重要政治盟友,这场有着浓厚色彩的士族联姻,便是杨虞卿促成的。】
【元稹的妻子,叫做韦丛。乃是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幼女,出身京兆韦氏,亦是当时顶级的高门士族。】
【元稹的婚姻,是典型的高门下嫁。】
【两人都成亲之后,便要分别了。】
【元稹留在了长安,白居易则前往盩厔县。】
【元和元年,白居易上任盩厔县尉。】
【在任期间,白居易必须处理诉讼、督催赋税、巡视乡里,这使他彻底跳出了京城文官的圈子,深刻体察到社会底层的真实运作。】
【 盩厔地处长安西南,南山秦岭北麓,风景秀丽,有仙游寺、黑河等名胜。】
【公务之余,他常与友人游历山水,探访古迹。】
【五月。】
【城西桑林坳。】
【蝉声嘶叫,一阵紧似一阵,闷雷般滚过塬上。】
【空气中黏稠的麦熟气,混着土腥,沉甸甸地,往人肺腑里钻。】
【麦子黄得正好,一片连着一片,覆着坡塬,风吹过时,沉甸甸的穗子垂下,密密匝匝。】
【白居易带着衙役,走在田垄上。】
【日头正毒辣。】
【田里面,男人们赤着上身,挥动镰刀。】
【他们弯腰,挥臂,再弯腰,再挥臂。】
【背脊上的皮肉,被日光晒的,泛起一层不祥的油红,有些地方已经暴起细小的皮屑,看着都疼。】
【可没人喊热,没人直腰歇口气。】
【仿佛慢一步,那毒日头就会把地里的麦子全烤焦,或者下一场急雨就会把到手的收成砸进烂泥里。】
【几个妇人孩子,提着瓦罐、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岗子。】
【她们放下东西,默默将粗陶碗里的凉水、麦饼递到男人手里。】
【男人接过来,并不言语,仰脖咕咚咕咚灌下水,胡乱咬几口饼,眼睛仍望着麦田。】
【妇孺便退到田埂树荫下,手里也不闲着,搓着麻绳,或看着更小的孩童。】
【没人说话。只有蝉声和镰刀声。】
【就在南冈边缘,收割过的麦茬地里,一个妇人蹲着。】
【她穿着件分不出底色的破褂子,头发草草挽着,赤脚。背上用旧布条捆着个婴儿,孩子的小脸耷拉着,不知是睡是饿晕了。】
【妇人伸出右手,枯瘦的指头像耙子,在乱糟糟的麦茬和土坷垃里仔细摸索着,每拾起一两根遗落的麦穗,便极快地用左手捋下麦粒,放进臂弯挎着的一个豁口破筐里。】
【她的动作机械而迅速,头埋得很低,脖颈嶙峋的骨头支棱着,几乎要与麦茬地融为一体。】
【白居易站得不近,却清楚地看见,她捋麦粒时,干裂的手指被尖锐的麦芒刺出细小的血口,她只是顿了顿,在衣角蹭一下,又继续。】
【白居易让差役过去问话,是什么情况。】
【差役片刻后回来禀报:“她自家的田,因缴不清去年的税和青苗钱,被抵了。如今是给邻村大户帮佣割麦,晌午歇息这点工夫,便来捡些遗穗,回去捣烂了,混点野菜,给孩子熬糊糊。”】
【白居易心中长叹一口气,但对于这种现象,他也早有预料。】
【这世道,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就是这般的残忍。】
【南冈下,有妇人提篮走过,隐约哼着俚曲调子,大概是“麦黄麦黄,饿断饥肠……”】
【那妇人声音喑哑,被风扯得断断续续。】
【白居易有口气堵在他喉咙口,憋得他心头发慌。】
【回到县廨,躲进暂时还算清净的后堂,那股灼热的气便催着他抓起了笔。】
【他想起自己初授校书郎时那份微薄却安稳的俸禄,想起如今这县尉的薪给,虽不丰厚,却也足够在长安赁屋,养活家人仆役,案头有书,杯中有酒。】
【而窗外南冈上,那些在毒日头下几乎要将自己熬干榨尽的身影,那个拾穗妇人臂弯破筐里寥寥的麦粒,他们的余粮在哪里?】
【窗外传来前衙隐约的喧嚷,是征缴夏税的胥吏回来了,还是又有农户被唤来问话?】
【不清楚。那声音隔着一重院落,闷闷的,却像小锤,一下下敲在耳膜上。】
【他能改变什么吗?】
【不能。】
【他一个县尉,改变不了朝廷的任何决策。】
【他只能……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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