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四百七十三章，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在德宗皇帝出逃的时候，洛阳郊外。】

【北风卷着尘沙，掠过枯黄的田野。】

【十一岁的白居易，紧紧攥着母亲陈氏冰凉的手，站在一辆堆满箱笼的马车旁。】

【“阿连，莫怕，只是路上颠簸些。”陈氏理了理儿子微乱的衣襟，声音温和，眼底却藏不住深深的忧虑。】

【她回头望了一眼洛阳城的方向，那里虽未直接燃起烽烟，但藩镇叛乱的消息已如这凛冽的秋风，刮得人心惶惶。】

【中原即将再成战场，丈夫白季庚远在宋州任上，她只能独自带着孩子，踏上前往南方投奔亲族的漫漫长路。】

【“阿娘，我不怕。”阿连仰起脸，语气里有超越年龄的懂事。】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不是玩物或细软，而是他最珍视的几卷书和诗稿。】

【车队在官道上缓缓前行，颠簸不已。】

【白居易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边，向外望去。】

【景象与他读过的圣贤书里描绘的太平盛世截然不同——田地荒芜，村落寂寥，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路边，眼神空洞。】

【他曾听先生讲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如今，诗句里的惨状正一点点在他眼前化为现实。】

【数月跋涉，风餐露宿。】

【当他们终于渡过淮水，进入淮南地界，景象陡然一变。】

【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阡陌纵横，水网密布，虽也显仓促，但少了中原那股肃杀之气。】

【离开了中原战乱之地，白居易却也并未安稳下来。】

【但即便颠沛，他也不忘学习。】

【徐州符离，暂居的宅院。】

【夜深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在桌上摇曳。窗外是陌生的虫鸣，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潮润气息。】

【“阿连，时辰不早了，还不歇息吗？”陈氏推门进来，看见儿子依旧伏在案前，小小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执拗。】

【“阿娘，我再写几个字。”阿连回过头，手里握着笔，纸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小楷，那是他今日先生教授的功课。】

【陈氏走近，看到稿纸旁还摊着一本《诗经》和几页他自己作的试笔诗稿。】

【她想起儿子四五岁便学诗，八岁通晓声韵，如今虽避乱在外，这份对诗书的痴迷却愈发深厚。她轻叹一声，既是怜惜，也是欣慰。】

【在徐州符离寄居了一段时间后，陈氏又带着白居易漂泊到了越中。】

【在漂泊流离中，白居易读书依旧极为刻苦。】

【正是——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

【白天学习辞赋，晚上学习经书，中间还学习写诗，没有时间休息。以至于嘴里长了疮，手肘磨出了老茧。】

【这段在江南的岁月，不仅让他打下了坚实的学问基础，也让他亲身领略了江南的秀丽风光与人文气息。】

【朝廷方面。】

【叛军拥立留在长安的朱滔的兄长朱泚为帝，国号秦。】

【德宗在奉天被朱泚围攻一月有余，形势极其危急。】

【在巨大的危机下，德宗被迫下诏罪己，宣布赦免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集中力量对付朱泚和李希烈。】

【建中五年，依靠大将李晟、浑瑊等人的奋战，终于在五月，唐军收复长安，朱泚被杀。】

【王武俊、田悦、李纳在得到朝廷赦免和正式任命后，取消王号，重新归顺。】

【河北藩镇回到了割据状态，但名义上仍属中央。】

【同年，改元兴元。】

【而对李希烈平叛，战事持续到了两年后，李希烈被部下所杀，淮西叛乱平定。】

【德宗雄心勃勃的削藩计划彻底失败，朝廷不得不再次承认河北藩镇的世袭权，藩镇割据的局面被固化。】

【在泾师之变中，德宗认为文武百官都不可靠，唯独宦官窦文场、霍仙鸣护卫左右。】

【从此，德宗将中央禁军神策军的兵权交给宦官，开启了唐朝宦官典兵专权的恶劣先例。】

【兴元的年号只用了一年，次年，改元贞元。】

【此后，中央朝廷开始休养生息。】

【藩镇与中央的关系，也趋于稳定。】

【似乎，大唐又回到了某种盛世。】

【贞元五年，白居易十八岁了。】

【  此时的白居易，已长成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士子，开始为科举做准备。】

【士子在考试前有“行卷”之风，即把自己的诗文呈送给有名望的官员，以求赏识和推荐。】

【他离开了江南，前往长安。】

【春寒料峭。】

【十八岁的白居易怀揣诗卷，站在顾况宅邸前的石阶上，青衫已被细雨浸透。】

【他望着门楣上“顾氏文苑”的匾额，深吸一口气，将皱了的衣襟抚了又抚。】

【门房打量着这个操着河南口音的年轻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进去通传。】

【“又是来行卷的举子？”厅内传来清朗的笑声。】

【白居易走进花厅时，正见紫檀案后坐着位宽袍男子，手中把玩着未点燃的檀香。】

【白居易躬身行礼，自报家门。】

【顾况抬眼打量他，忽然笑出声来：“白居易？长安米贵，居可大不易啊。”】

【满堂幕客低笑。】

【白居易坦然自若，稳稳捧出诗稿：“请顾公评点。”】

【顾况翻开诗卷，慢慢读着里面的诗作。】

【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慢慢凝住。反复吟诵着“野火烧不尽”两句，忽然击案而起，香筒震落在地。】

【旁边幕客看了过来，是一首送别诗。】

【《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顾况站起身，亲手扶起白居易，眼底闪着光：““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居’天下又何难！老夫刚才的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自此，顾况对白居易大力延誉，白居易的诗名便在长安传开。】

……

特别说明：

“长安米贵”这个故事出自唐代笔记小说《幽闲鼓吹》，并非真实历史。

这个时间段，顾况已经被贬，不在长安了。

诗题《赋得古原草送别》中的“赋得”二字，是唐代科举考试或文人聚会分题作诗时，在诗题前加上的惯例。

这表明此诗更可能是一首  习作或考场模拟作文  ，是为了练习或应对某种特定场合而写的命题诗，而非拜谒名士时随性而作的“行卷”之诗。

但这首诗，是白居易的，情节也是合理的。

毕竟这是人家唐代的人写的小说里面的内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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