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正气歌

第四百五十七章，正气歌

【大元至元十八年，夏。】

【大都兵马司土牢。】

【文天祥脸颊深陷，颧骨高耸，正襟危坐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

【如今正值盛夏，各种恶浊之气汇聚于此。】

【雨水四处流淌，甚至淹没了床脚和案几的水气。在潮湿中蒸腾、发酵、翻涌的土气。还有太阳闷热的日气，生火做饭的火气，腐烂粮食的米气，囚犯们汗水和污垢散发出的人气，再加上厕所、腐烂的尸体、各种恶臭混合在一起的秽气。】

【这七种气味叠加在一起，接触到的人很少有不生病的。】

【文天祥旁边囚房里，已经换了三个年轻人了，都是因为生病而死。】

【而文天祥，在这其中生活起居已经两年了，竟然没有生病。】

【七种气息，如同七条无形的毒蛇，缠绕、噬咬着土牢中每一个生灵。】

【“咳咳……”旁边一个年轻的囚犯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文丞相……这鬼地方……我们还能撑多久？”】

【文天祥没有立刻回答。】

【那人又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年轻人绝望地闭上眼。】

【文天祥忽然道：“皮囊会朽，血肉会腐。但人，有一口气，可以敌这万气！”】

【这一口气，是什么呢？】

【文天祥脑海中，浮现出历史中那些影响着自己的人。】

【正是因为这些人，才让自己拥有这一口气。】

【这种气，乃是正气。】

【春秋时期，齐国权臣崔杼杀害了国君。齐国太史在史册上直书  “崔杼弑其君”  。崔杼大怒，杀了他。太史的两个弟弟先后继任史官，依然坚持这样写，也相继被杀害。第三个弟弟依然如此，直到此事被记入史册。】

【不畏强权，秉笔直书，这是为真相和历史负责的史家气节。】

【晋国权臣赵盾的族人赵穿杀了晋灵公。当时赵盾外出未归，董狐认为赵盾作为正卿，回国后未惩办凶手，等同于弑君，于是在史册上写下  “赵盾弑其君”  并公之于朝。赵盾辩解，但董狐坚持不改。】

【这是恪守史德，秉公记事，不隐恶的直笔精神。】

【秦灭韩后，张良为报国仇，散尽家财，找到一位大力士，打造了一个重达一百二十斤的大铁椎。在秦始皇东游时，于博浪沙伏击，最后行刺失败。】

【虽然失败，但这是反抗暴政，不畏强权，勇于复仇和抗争的勇气。】

【汉武帝时，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逼利诱，欲使其投降，但苏武宁死不屈。他被流放到北海牧羊，他拄着汉朝旄节牧羊，昼夜不离手，以致节旄全部脱落。历尽艰辛，十九年后才被释放回汉。】

【这是忠于国家，坚守民族气节，不辱使命的使臣风范。】

【还有严颜、嵇绍、张巡、颜杲卿、管宁、诸葛亮、祖逖、段秀实……】

【文天祥正是以这十二位先贤为榜样，激励自己。】

【他坚信，这种贯穿历史的“正气”也存在于自己心中，足以支撑他面对一切苦难。】

【文天祥看了一眼隔壁囚房那精气全无的年轻人，用木棍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正气。】

【而后，他朗声吟诵：】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他的声音时而慷慨，时而悲怆，时而怒吼，时而低吟。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齐太史、董狐、张良、苏武、严颜、嵇绍、张巡、颜杲卿……他们的身影仿佛就站在这土牢之中，与他并肩而立。】

【一旁的年轻囚犯早已泪流满面，他不再蜷缩，而是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如同文天祥一样。】

【其他的囚犯们也纷纷抬起头，麻木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狱官被文天祥的声音吸引，也走了过来，从开始的讥讽，最后变成了一脸的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恐惧。】

【他仿佛看到，那瘦弱囚犯的身上，正升腾起一种无形无质、却充塞天地的力量。这力量，足以让任何暴力与折磨，都显得苍白无力。】

【呆愣许久，狱官回身，取来了纸笔，恭敬地呈给文天祥。】

【文天祥接过纸笔，把这首《正气歌》挥毫写下。】

【写完之后，思虑片刻，又加了序。】

【序曰：】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

苏轼的篇章……改了相当于没改。

改了三万字，写到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这首词的时候，写不下去了，和爱情的主题偏离太远了。

不过还是改了，苏轼前半生写出来了。

以一种韩复来写出来又删掉的形式加进去了。

老爷们愿意的可以去三十三章看看，不看也不要紧，后面会把苏轼的故事重新从头再写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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