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过零丁洋
第四百五十三章,过零丁洋
【祥兴元年,正月。】
【海风腥咸。】
【海风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吹拂着元军水寨的旌旗。】
【文天祥被两名甲士押解着,走在通往主帅大舱的舷板上。】
【往外望去,这片海域,他记得清楚——零丁洋。】
【这是他第三次经过这片海域——第一次是四年前从镇江逃脱后南下,满怀复兴壮志。第二次是去年开府潮阳,尚有一方根据地。而今,他是俘虏。】
【文天祥心中长叹一声,再次转过头向前走去,他的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锒铛”的钝响,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如一棵在狂风中不屈的青松。】
【张弘范的座舰巨大如山,舱内烛火通明。】
【这位元军统帅端坐案后,一身精致的鳞甲,目光锐利如鹰。他见文天祥进来,并未以胜利者的姿态倨傲,反而起身,亲自倒了一碗酒。】
【“文丞相,请坐。”张弘范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文天祥漠然不动,镣铐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阶下之囚,不敢与元帅同席。”他的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折辱的硬度。】
【"丞相可知,前方就是崖山。"张弘范不以为意,将酒碗推前一步,在他对面坐下,"大宋最后的水师,还有那个八岁的小皇帝,都在那里。"】
【文天祥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空坑兵败时被俘的妻女,想起病逝的端宗,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星火。】
【张弘范取过纸笔,推到他面前,"丞相气节,弘范素来敬佩。如今大势已定,崖山孤悬海外,不过苟延残喘。丞相乃天下文宗,士林所望,若能修书一封,劝谕张世杰、陆秀夫二位,免动干戈,使生灵免遭涂炭,亦是功德无量之举。"】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着文天祥,“况且,亦可保全幼主性命,全你忠臣之名。”】
【“忠臣之名?”文天祥终于转过头来,两个多月的囚禁让他形销骨立,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我文天祥救父母不得,已是万死之罪!如今,你竟要我教人去背叛父母?天下岂有此理!”】
【"是顺应天命。"张弘范道,"临安已降三年,二王辗转南逃,如今困守孤岛,丞相还看不清大势吗?"】
【"看不清大势的是你。"文天祥声音坚定,"文某只知道,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那目光中的悲愤与决绝,竟让久经沙场的张弘范心头一凛。】
【“文丞相,何必……”】
【“不必多言!”文天祥断然截住他的话头,他上前两步,目光落在案上的纸笔处,泰然坐下,拿起毛笔。】
【张弘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文天祥伸出戴着镣铐的手,那手腕因长期的囚禁而消瘦见骨,却稳定如山岳。】
【他握笔,饱蘸浓墨,仿佛蘸的不是墨,而是他心头沸腾的热血与这三年来的艰难苦恨。】
【他没有片刻犹豫,笔锋落于纸上,如剑出鞘,铁画银钩。】
【那不是一个阶下囚的乞怜书,而是一位烈士在生命终点前,用全部灵魂刻下的墓志铭。】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笔至此处,文天祥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船舱的壁垒,望见了那片正在经历血与火的零丁洋,望见了风雨中飘摇的崖山,望见了自己坎坷壮烈的一生。】
【最终,那目光归于一片奇异的平静,一种找到了最终归宿的坦然。】
【他深吸一口气,运笔如千钧,挥毫写下了最后一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笔掷于案,发出一声清响。】
【张弘范离席,走到案前。】
【他的目光扫过那墨迹淋漓的诗句,不由地跟着轻轻诵念了出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沉默了许久,舱内只剩下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终于,他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中竟带着几分由衷的敬意。他转向文天祥,不再提劝降之事,只是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带文丞相下去,好生看管。”】
【文天祥转身,镣铐声再次响起,沉稳而坚定。】
【而张弘范,带着他的大军,继续朝着崖山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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