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
面对那些绝望的眼神，刁明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如果不是茅清兮，他恐怕早就崩溃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她说的去做。
处理尸体、疏通沟渠、安抚百姓、发放药物……
每一件事，都是在茅清兮的指导下进行的。
虽然安泰县依旧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下，但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茅清兮脸上蒙着一块白色的棉布，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药材紧缺，俞霜带来的那些药材，全都被拦在了城外。
她已经让俞霜去找冀容白了，希望能尽快把药材和大夫都送进来。
可眼下，她必须先去病坊看看。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有半点耽搁。
当茅清兮来到病坊门口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一群人将病坊围得水泄不通，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原来，是一个小女孩染上了瘟疫，衙役要将她带进病坊隔离，可她的家人却死活不肯放手。
“进去的人，有哪个能活着出来？”
一个妇人披头散发，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你女儿染上的是瘟疫，会传染的！你们必须隔离！”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和焦急。
“隔离就是等死！我不去，我闺女不想去！”
那妇人情绪激动，
“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欺压百姓，压根不在乎咱们平民百姓！”
“我们什么时候不管你们了？”
说话的是个少年，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衙役服，脸上还沾着几块黑灰，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
茅清兮愣住了。
这个少年，竟然是茅飞羽！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长明，脸色冷峻。“姐？！”
“师父。”
嘈杂声里，两道清脆的声音刺破人群，带着惊喜和意外。
茅清兮一顿，目光落过去。
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衙役服，松垮邋遢，脸上还蹭得一道黑一道白，活像个唱戏的。另一个板着脸，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茅飞羽，长明。
茅清兮怔了怔，她有多久没收到他们的消息了？
信倒是还写，可言语间越来越敷衍，后来干脆就断了。她知道青羽暗卫一直跟着，反倒对他们的处境放心。真出事，青羽暗卫早该传信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安泰县的病坊外，见到这两个小家伙。
风尘仆仆，皮肤晒黑，个头也蹿高了。
长明十三，飞羽十一，几个月的历练，倒是让他们看起来稳重了些。
茅清兮正这么想着，就见茅飞羽被那对母女吵得不耐烦，竟直接伸手，想把那染了病的小女孩拽过来。
这下，人群直接炸开了锅。
对进病坊的恐惧和抗拒，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
绝望，愤怒，迅速蔓延，眼看就要失控。
“都给我住手！”茅清兮一声厉喝，抓住了茅飞羽的手。
她把人拉到身后，转身，面对激动的人群，声音沉了下去：
“想活命的，都给我静一静！”
“咋静？！人都快死了，还咋静！”一个汉子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吼。
“就是！朝廷到底管不管咱们死活了？！”
“所有城门紧闭不开，这是要把咱们都憋死在这儿吗？”
“我不想死……谁能告诉我，咋才能活下去啊？！”
质问，哭喊，一声高过一声。
茅清兮看着面前一张张扭曲的脸，看着一双双写满恐惧、绝望、不甘的眼。
她知道，这些人的恐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人群里，不知是谁，捡起一根木棍，疯了似的朝茅清兮砸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长明动了，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瞬间冲到茅清兮身前，挥剑，“咔”的一声，木棍应声而断。
他提着剑，挡在茅清兮面前，像一尊煞神，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动我师父就是找死，我先要了他的命！”
茅清兮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明身体一僵，却还是挺直了脊背，没有回头。
茅清兮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瘟疫来了，谁都有可能染上。你们怕，我也怕。”
“可越是怕，越要冷静。你们问我咋活？我告诉你们，想活，就听我的。”
“你算老几……”有人小声嘀咕。
茅清兮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去，声音陡然拔高：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
“我们要拯救的是满城百姓，谁要是敢捣乱，坏了我的事，我绝不客气！”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你们也不用猜我是谁。让我实话告诉你，我相公是苏枭将军。苏枭将军已遣兵押运药物前来，不日就到。”
“明……苏枭将军？！”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对这些百姓来说，朝廷命官的名头或许还不如“苏枭将军”四个字来得震撼。
苏枭将军的故事，他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讲得最多的，就是苏枭将军。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苏枭将军守着云陲，不让西魏人进犯，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苏枭将军即将前来解救众人？
百姓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茅清兮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时机到了，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
“现在，染了病的，都进病坊！里头有大夫正想法子医治。曾经照看过病患的，去城北隔离！剩下的，有力气的就来帮忙，没力气的就老实待在家里，别出门添乱！”
她一句句吩咐下去，原本慌乱的百姓，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听夫人的……苏将军和夫人会救咱们的……”
有人开始小声附和。
茅清兮微微一笑，她这一笑，脸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就散了。
“安泰县的病坊开一天，我就在这儿待一天。啥时候这病坊没用了，我再走。”
“姐！”茅飞羽急了，声音都带了哭腔。
长明也抿紧了唇，一脸担忧和焦急。
“夫人，您……您不怕死吗？”
突然，一个汉子颤抖着声音问。
“怕，”茅清兮看着他，目光坦荡，“可没把你们救回来，我不会死。”
人群静默了一瞬，突然爆发出阵阵低泣。
百姓们或许愚昧，却也最是淳朴。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谁是真心对他们好。
“夫人是好人，苏将军心地善良……”
茅清兮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个大夫，来这儿是为了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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