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八百就八百
贾赦石破天惊的一句“争一争那九五之位”，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满堂众人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方才还被贾琮两句话气的不轻的贾政。
只见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官场体面。
伸出因惊惧与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安坐上首的亲大哥贾赦。
“大……大哥！
你……你这是要疯？！”
贾政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此乃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你是要将我贾家满门，都送到刽子手的刀下，才肯善罢甘休吗？！”
然而面对贾政这近乎崩溃的质问，贾赦与贾琮父子二人，竟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贾赦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仿佛贾政只是堂中一只聒噪的夏蝉，根本不值得他费心理会。
慢悠悠地朝着杯碗里头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将茶水呷了一口。
这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一句，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二弟若是怕被牵连，倒也好办。”
“明日，我便让你敬大哥开祠堂。
将你这一房，从我贾氏宗族之中分出去，另立门户。”
“如此一来，日后就算是我大房犯下什么泼天大祸。
也省得到时候九族株连，牵连上你这位清清白白的政老爷。”
这话语轻描淡写，仿佛开除宗籍革除族谱，这种在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他一品神威将军眼里，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在低头喝茶的一瞬间，贾赦那双深邃的虎目之中，一抹冰寒刺骨的杀意一闪而逝。
这细微的变化，虽瞒过了堂中大多数人，却未能逃过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贾母的眼睛。
知子莫若母。
老太太心中猛地一惊，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今日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连忙从榻上挣扎着坐起身来，由身旁的琥珀、琉璃两个丫头搀扶着，对着兄弟二人痛心疾首地哭劝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可说出这等分宗绝嗣、手足相残的话来！”
她转向贾赦，浑浊的老眼中已是泪光闪烁，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儿，事情当真……
当真就到了如此地步，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吗？”
“母亲！”
贾赦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您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
满门抄斩，按我大周律例，尚且不牵连十二岁以下的无辜孩童！
可今日他文成帝在宫中设下的那三道关卡，哪一道像是要给我们贾家留下半点活口的？”
“若不是我儿玄微，受太上祖师眷顾，道法通天！”
贾赦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贾琮，声音陡然拔高。
“您还真以为，咱们这一大家子，能全须全尾地活过明天？！”
他将话语权与决断权，彻底交到了贾琮手中。
等待着他这个如今贾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当世修为排名前三的大高手拿主意。
贾琮在贾赦说话之时，端坐不动。
神念如同连绵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个荣庆堂内外，甚至蔓延至荣宁二府的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他心中了然。
“还行。
上次府中大举清理过一批刁奴之后，那些安插在府中的锦衣卫探子，便已尽数撤出后宅。
只敢在前院盯着几位爷们的日常动向。
此处说话，倒还算得上安全。”
他重新坐直身子，将茶杯端到嘴边，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未直接否定贾赦那石破天惊的想法。
“顶尖战力这一块，父亲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贾琮的声音平淡无波，但笃定的语气却让人莫名感到心安。
“便是当代天师亲自动手，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他老人家牵制个三天三夜，不成问题。”
话锋一转，贾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主要是您这边，真正信得过、能拉上战场，肯为您拼命的铁杆心腹，又有多少？”
贾赦见状，急于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贾琮却抬起手，轻轻一摆，打断了他。
“父亲莫要拿您那二十万京营说事。”
“您才履职多久？
其中安插了多少心腹？
又有多少人是皇帝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
您自己心里有数。”
“真到了举事起兵之时，没有皇帝亲自下发的虎符调令。
他们肯不肯听您号令，踏出京营大门，都还是个未知数！”
贾琮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说的是那种，您只需一个命令下达。
便肯提着脑袋，舍了身家性命，跟着您一路杀进皇宫大内，将刀架在皇帝老儿脖子上的那种死士！”
贾赦被贾琮这一番话问得是哑口无言，方才那股高涨的气焰，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若真要这么算的话……”
贾赦嘴里嘀咕着，声音带着几分不甘与颓然。
“那……那就没多少人了。
还得是那种早已绑在一条船上，实在脱不开干系的至亲老亲才行……”
“比如你史家的两个舅舅，还有如今在兵部做侍郎的王子腾。
再加上各家在庄子上的那些亲兵、家丁……
勉强，勉强能凑出个八百人来！”
起初，他嘀咕的声音极低，仿佛连他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可说着说着，竟又好似找到了什么信心一样！
“哎！
八百人……
好像……
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魔的兴奋，越说越是来劲。
“我打申请，让他王子腾在兵部了条子！
钱粮抚恤，让你薛姨妈出！
了不起回头给他儿子封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到时候，我与你史家两个舅舅，各领一支精锐人马，从奉天门杀入！”
“只要能出其不意，骗过守门的金吾卫。
首当其冲，直取那龙首宫与大明宫，将那两个皇帝老儿一并拿下，大事可定！”
他状若疯魔，猛地一拍桌案。
“八百人就八百人！
干了！”
“想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八百铁骑便能封狼居胥，威震匈奴！
张文远八百锐士可踏平江东，吓得小儿不敢夜啼！
太宗文皇帝八百玄甲精锐，便敢在玄武门放手一搏，定鼎天下！”
“我有吾儿玄微，神鬼辟易，无人可当！
难道还怕了他赵家皇室不成？！”
贾赦这番极具鼓动性的话，竟让一旁本已吓破了胆的贾政，眼神也开始活泛起来。
他心中暗忖：
若……若老大一家真个造反功成，自己什么也没干，平白无故地得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当当。
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哈？
唯有贾母与王夫人，听得是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王夫人心中更是将贾赦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天杀的王八犊子！
自己想不开要造反，还要把我娘家，把王家全都搭进去？！
二人心中虽是万般不愿，却也明白：
四大家族百年联姻，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铁索连舟。
谁也别想在滔天巨浪之中摘干净。
绝望之下，贾母与王夫人，连同此时已然明白事态严重性的元春、邢夫人等人。
不约而同地，将那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稳坐泰山、神色平静的贾琮。
当世能止住贾赦这个疯魔孽障的人，除了早已仙逝的老国公贾代善。
如今看来，也只有眼前这个年仅十岁，却手握无上道法玄妙的贾家三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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