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自凌子川奉旨北行送亲，偌大的虞府仿佛连空气都松快了几分。

虞子鸢居于其间，更觉自在畅然。

府中丫鬟小厮皆是旧人，大多是她与母亲杜二小姐在世时一手拣选、悉心栽培的家生子，忠心不二，行事稳妥。

如今使唤起来，自然得心应手，毫无滞涩。

不单是她所居的烟霞居一切如旧，便是整座虞府，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也与她离府前别无二致，处处透着熟悉的旧日气息。

唯有几处园圃里，似乎新移栽了些名贵花木，看得出是费了心思打理的，想来是凌子川离府前的吩咐。

只是这些许变动，于整个府邸的格局氛围并无影响，反倒添了几分新鲜意趣。

太子卫烁心系表妹，担忧表妹嫁妆不够丰厚体面，隔三差五便寻了由头，或是亲自送来，或是遣心腹内侍捧来各式金银首饰、珠玉钗环，充作添妆之礼。

其情殷殷，未免过于频繁了些。

宫中杜贵妃得知，既欣慰二人情意真切，又恐少年人情热，于礼制有亏，便特意遣了卫烁的乳母刘嬷嬷过府，名义上是协助料理，实则也有看顾规劝之意，唯恐二人在大婚前行差踏错，惹来闲话，失了体统。

这一日，卫烁下了早朝，照例换了常服，携着一只精巧的螺钿盒子，内盛新得珠钗，径往虞府而来。

行至烟霞居月洞门前，却被刘嬷嬷拦下了。

刘嬷嬷身形微胖，面容肃穆，穿着一身深青比甲，稳稳当当地立在门首，朝卫烁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语气平板：“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现下正是多事之秋，未至成亲吉日，依礼，您还是少与郡主见面的好。还望殿下体谅。”

卫烁素以仁厚温雅闻名，即便对着宫人仆役，也从不疾言厉色。

此刻虽被阻拦，面上也不见愠怒，反而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恳切：“嬷嬷多虑了。我只是见表妹独自闷在府中，心中挂念，特来探望一二，说几句话便走。”

刘嬷嬷眼皮都未多抬一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殿下昨日来，用的也是这套说辞。”

卫烁笑容微顿，随即又漾开：“是么？近日宫中事务繁杂，竟有些记不清日子了。”

“老奴冷眼瞧着，殿下的记性却是好得很。”  刘嬷嬷不紧不慢地道，“每日下了朝，雷打不动，总要携着些从市集上新淘来的、或是宫中新制的精巧玩意儿，往这虞府跑一趟。风雨无阻。”

“表妹自幼失了父母，如今义兄远行，姑母又在宫中，难得照应。我这个做表哥的，来得勤快些，多陪陪她，也是应当的。”  卫烁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真诚的担忧，“让表妹一人守着这偌大的虞府，我总是不太放心。”

“郡主性喜清静，独自在府中读书习字，赏花弄草，倒也怡然自得。”  刘嬷嬷一句话便堵了回去。

此话确是不假。因着虞子鸢柔嘉郡主的身份，更因着她即将入主东宫，花都上下，凡是有些头脸的贵族小姐，无不想方设法欲踏进虞府的门槛，只求能与她攀上交情，结个善缘。

然而虞子鸢素来不喜将大好光阴虚掷于这些迎来送往、言笑晏晏的权贵交际之中。

她推拒了大半的邀约，只将心神沉浸在父亲虞长生留下的那些浩瀚书卷之中，经史子集，兵法谋略，潜心研读，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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