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囚笼绝唱下

轰！

那一刻，四个女子如同被雷击中！

孙清音猛地从窗边站起，眼中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离开了京城？去了前线？此言当真？！”

小太监笃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军报都传开了！”

聂青萝霍然抬头，眼中那凶狠的野兽光芒瞬间被名为“希望”的东西取代！她激动地抓住孙清音的手臂：

“音姐姐！他走了！离开了京城！战场！那是会死人的地方！”

李诗韵猛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血色，她紧紧攥着怀中的玉佩，声音因激动而发抖：

“魏国……是大陆第一强国……他、他会不会……”

连麻木的洪素心都抬起了头，茫然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焦距，怯生生地问：

“打仗……陛下走了……是不是……暂时没人管我们了？是不是……能多活些日子？”

小太监放下食盒，匆匆离去，留下四个心潮澎湃的女子。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次送饭的脚步声响起，她们都如同惊弓之鸟，又充满期待。

孙清音总是第一个迎上去，试图从那太监脸上看出端倪：“前线……可有消息？”

聂青萝则更直接，有时甚至会塞过一件仅存的首饰：“打听一下，魏国局势如何？陛下……可还安好？”她问“安好”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诅咒意味。

李诗韵虽不敢上前，却竖着耳朵听着每一个字，抱着玉佩默默祈祷，祈祷那支射向顾风的冷箭。

洪素心则眼巴巴地看着，仿佛那送饭太监是唯一能带来生机的使者。

消息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拼图。

“魏国…好像败了？听说在猛龙关那边吃了大亏…”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希望。

“但陛下…还在燕州…没回来…”太监补充道。

孙清音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只要他还没回来，就还有变数！”

聂青萝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一瞬，随即又燃起更疯狂的光芒——“对！只要他还在战场，就还有机会！刀剑无眼！”

李诗韵黯淡下去的眸光再次亮起一丝微光，将玉佩捂得更紧。

洪素心小小声地说：“没回来……就好……”

然后，那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豫州…豫州反了！”小太监带来消息时，脸色都带着恐惧和兴奋，“四大世家！孙家！聂家！李家！洪家！全都反了！听说…联络了好多人…要趁着陛下在燕州…”

轰！

偏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孙清音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把扶住冰冷的窗棂才没倒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反了……父亲……孙家……真的走了这一步……”

聂青萝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反了！好！早就该反了！我聂家铮铮铁骨，岂能永远任人宰割！音姐姐！我们……我们有希望了！”

李诗韵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汹涌而出，却是激动！

她看向孙清音和聂青萝，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表哥……家族终于……”

洪素心却吓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反了？打仗？会死……会死很多人的……血，好多血……”

然而，她们等来的，不是捷报。

等来的，是那个送馊饭的小太监，脸色惨白如鬼，眼神躲闪，放下食盒时手抖得如同筛糠，连滚带爬地逃离时，留下的一句如同丧钟般的低语：

“…豫州…败了…败得…好惨…”

“帝国…公敌令…发了…孙、聂、李、洪…全族…公敌…人人可杀…”

“安豫城…紫薇城…杀光了…人头…挂满了城头…连…连吃奶的娃娃都没放过…旁系…远亲…一个没剩…死绝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

“噗通”一声，孙清音扶着窗棂的手彻底脱力，整个人直挺挺地瘫软在地。她的眼睛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变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下一秒，她猛地扑向自己身上那件绣着孙氏家徽的旧衣，纤细的手指爆发出野兽般的力量，疯狂地撕扯着！

“嗤啦——嗤啦——！”  华贵的衣料在她手中化为碎片。

“家族……荣耀……都是狗屁！狗屁！”她嘶吼着，抠下那枚银线家徽，死死攥在手心，鲜血直流，“都没了……死绝了……哈哈哈哈……”她竟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

聂青萝脸上的疯狂和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冰冷的苍白。她手中的铜簪“当啷”落地。

她没有哭，没有叫，一步步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绝望的脸。

然后，她猛地举拳，狠狠砸向沉重的台面！

“砰！砰！砰！”  指骨碎裂，鲜血染红桌面。“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不再准备充分些！父亲！哥哥——！”她如同负伤的母狼，发出绝望的嚎叫。

李诗韵蜷缩的角落，爆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嚎！

她死死抱在怀里的锦帕被她自己猛地扯开！那枚羊脂玉佩暴露出来。

她看着它，眼神从极致的痛苦化为无边无际的怨毒！

“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为了这桩可笑的婚约，如果不是为了家族……我不会进宫！聂家不会受牵连那么深！都是假的！承诺是假的！情爱是假的！”她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狠狠砸向墙壁！

“啪嚓！”  玉佩应声而碎！

“都没了…全都没了…表哥…爹…娘…哥哥…都死了…都死了…呜呜呜…就剩我了…就剩我了啊啊啊……”她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洪素心依旧蜷缩在门槛旁。

她没有爆发。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伸出沾满污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嘴里开始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一…二…三…四…五……”  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声音飘忽，“……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仿佛在数着那些逝去的、数不清的亡魂。她的精神世界，已然彻底崩塌。

宫墙之外，属于顾风的新朝正踏着世家的累累白骨，轰鸣向前。

而宫墙之内，这四具名为“妃嫔”的活尸，只是帝国公敌令下，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无声的祭品。

她们的呼吸还在，心跳还在，但属于她们的一切，早已在家族覆灭的血腥消息传来时，彻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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