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奉先
两位小内监向前，齐齐打开手里的匣子，匣子里各有一枚长命锁。
谢冰宁只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神。
按照北境的风俗，长命锁只能是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给孩子准备，是以她即使与袁归雁交好，也从未给袁归雁的儿子准备过长命锁。
而且那两枚长命锁虽然是足金的，但样式普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给布谷和子规准备的嫁妆。
那时候她已经和奶娘商量好，等朝阳满了周岁，就从宁家军中选两个青年才俊，把她们嫁过去，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所以，奶娘这次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补贺礼。
那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刚刚奶娘看她的眼神，让谢冰宁心里生出一个猜测——奶娘是来找她的。
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虽然已经隔了十五年，但毕竟也是先皇后的一片心意，所以奴权衡再三，还是让人送了来。”陈奶娘眼神又轻飘飘的掠过谢冰宁和朝阳公主，才看向已经拿着帕子擦眼角的袁归雁：“静妃娘娘，这两枚长命锁一模一样，长幼有序，请静妃娘娘先为太子选一枚吧。”
“姐姐对我和太子，真是情深意重。”袁归雁扶着来喜的手站了起来，表现姐妹情深之余，还不忘踩三皇子一脚：“两枚长命锁都是姐姐的心意，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只是可惜三皇子刚刚赶去给秦姐姐侍疾，现在不在此处，还得劳烦嬷嬷去一趟昭庆殿了。”
陈奶娘示意左边的小内监把匣子递给走下来的来喜，太子却抢先一步下来接过了匣子，不顾袁归雁有些紧张的目光，直接解下自己的玉佩，换上了那枚长命锁，然后对着陈奶娘行了一礼：“母后去时我还年幼，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只这些模糊的记忆，也全是母后对我的关爱，回想起来也只觉三冬仍暖，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受到母后的关爱，想不到托嬷嬷的福，今还能收到十五年前先皇后准备的礼物。”
说着，太子又对着宇文钦行了个礼：“父皇，孩儿请明日进奉先殿，为母后上一炷香，聊表感谢。”
态度恭敬自然，完全不像作伪。
不得不说，待人以诚这方面，太子完全不像宇文钦和袁归雁的孩子。
宇文钦欣慰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念着你母后，便去吧。”
说完，宇文钦仿佛又想起什么：“朝阳，你也和太子一道去，陪你母妃说说话。”
朝阳站了起来，对着宇文钦行了一礼：“父皇，我想叫上大哥哥一起，不知可不可以？”
这孩子，果然是懂事了。
谢冰宁心里一暖，宇文钦也动容的点了点头：“那下午你就差人去问问你大哥哥，如果他愿意，你们就一起去。”
朝阳公主又看向陈奶娘：“我听说过你，你是我母后的奶娘？”
陈奶娘这才对着朝阳公主行了一礼：“公主，奴确实一直在先皇后身边伺候。”
“那……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母妃总说我和母后很像，是真的么？”朝阳公主大眼睛里带着好奇。
陈奶娘苍凉一笑：“公主的眼睛和身段确实很像先皇后，其他地方却不大像。至于先皇后是怎样的人……公主有空的话，可以来凤仪宫找奴，奴再细细讲给公主听。”
“哎——珑儿，别不懂事，那可是你母后生前住的地方，你可不能扰了你母妃清净。”刚刚只是太子系上陈奶娘送来的长命锁，袁归雁还能忍，现在陈奶娘邀请谢冰宁去凤仪宫，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去看看为什么会打扰了母后？”朝阳公主不解的问袁归雁：“还是母妃……”话说了一半，她没有往下说，转为对着宇文钦撒娇：“父皇，我能不能去嘛？”
宇文钦的神色里也有些许的迟疑，可最后他还是点了头，语气温柔而深情：“你去可以，但你母后喜欢午睡，你要未时三刻之后才能去，天黑前就得回来，可不能扰了她休息。”
朝阳公主娇俏的应了，意味不明的瞥了袁归雁一眼，才重新坐下，谢冰宁注意到，朝阳公主的手，还在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膝盖。
这孩子，肯定有心事。
就连七皇子也注意到了朝阳公主的不安，身子往朝阳公主的方向凑了凑，朝阳公主叹了口气，搂住了七皇子的脖子。
“东西送到了，奴还要去趟昭庆殿，就先告退了。”陈奶娘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想起，对着宇文钦草草行了一礼，就带着小内监向外退去，只是路过谢冰宁的时候，陈奶娘的手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
一个闷雷在谢冰宁的脑海里炸开。
这是宁家军暗地里传递消息才会用到的手势。
刚刚陈奶娘那几个手势的意思，是说奶娘今晚想见她，地点就约在了崇文馆通往凤仪宫必经的花园。
即使向奶娘透露了身份，可谢冰宁还做好面对奶娘的准备。
奶娘和萧恒不同。
在谢冰宁看来，萧恒是弟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奶娘却是抱着她长大，和她母亲一样的亲人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谢冰宁的心神也开始不宁起来。
而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太子的生日宴又略坐了坐，也就草草结束了。
等宇文钦离了席，七皇子很自然的拉起谢冰宁的手，抬头看着她，晃了晃：“谢姐姐，你能陪我回宜秋宫么？”
谢冰宁正想答应，朝阳公主却也拉住了谢冰宁的另一只手：“阿宁……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能不能陪陪我。”
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另一面是依赖自己，和璂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五岁孩童，谢冰宁一时有些为难。
倒是七皇子懂事的先放了手：“大姐姐更需要谢姐姐，谢姐姐还是和大姐姐走吧，我有长康姑姑就可以。”
说着，七皇子就跑过去，抱住了长康的腿，长康顺势把七皇子抱了起来：“谢娘子和公主去吧，奴会照顾好七皇子的。”
谢冰宁和朝阳公主携手把长康并七皇子送出了嘉德殿，又让守在门外的娇杏和沈琴差人去朝阳宫回话，才一道绕到了嘉德殿后面。
嘉德殿后面是一片梅园，现在还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已然有不少梅树已经爆出了小小的花苞。
淡粉色的花苞映衬着未融化的积雪，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枯枝的影子映在雪地上，如同淡墨描绘的藻荇交横。
朝阳公主摇晃了一下树枝，那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像是搅动了一池潭水。
谢冰宁等着朝阳公主开口，可朝阳公主只是看着那摇晃的树枝，巴掌大的小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冰宁也不问，只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许久，小小的人儿才叹了口气：“阿宁，这几天，我陆陆续续有人和我说起了一些事情。”
顿了顿，她又说道：“是关于母后的死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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