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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云祭酒指点孙伯符


新汉二年,夏末。

夏季的热浪尚未完全褪去,云梦学宫之内,却早已被一股更为炽热的浪潮所席卷。

自“大汉东行社”成立,云义那篇关于“股票”的社论刊发之后,“远航”、“新大陆”、“一股千金”便成了学宫之内最热门的话题。

无数年轻的学子,无论出身何院,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史无前例的伟大冒险而心潮澎湃。

而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人物,孙策与周瑜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学宫特地为“环球探险计划”拨付了一处宽敞独立的院落,作为他们的专属项目室。

专属项目室内,终日灯火通明。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海图、星图与船只的设计草案。

木案上铺满了堆积如山的账册与物资清单。

自“东行社”成立,募集到远超预期的庞大资金后,孙策与周瑜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项伟大的事业之中。

孙策负责招募水手、士卒,整编舰队;周瑜则负责统筹物资,规划后勤。

此刻,孙策正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下闪烁着汗水的光泽。

他正对着一幅巨大的空白绢布,手持炭笔,兴奋地勾勒着他想象中的环球航线,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

“公瑾你看,若依云兄所言,我等自东海出发,一路向东,穿过那片未知之海,便可抵达传说中的黄金之国!”

“届时,我等载满金银,再向西行,便可抵达大秦(罗马)!”

“哈哈,我要让那些红毛碧眼的蛮夷,也见识见识我江东子弟的厉害!”

“待我等绕过那阿非利加之南角,便可循着旧航路返回……”

“哈哈哈!环球航行!此等壮举,古往今来,谁人能及?!”

听完孙策的豪言壮语,周瑜却手持一份清单,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伯符,”

周瑜的声音“如今人员、物资皆已齐备,然有三大难题,若不能解,则我等远航与蹈海赴死无异。”

孙策闻言眉宇间喜色褪去不少:“公瑾,但说无妨。”

周瑜走到墙边,指着一张巨大的海图,神情肃然。

“其一,舟船之固。”

“我等此行,非比寻常江河之航,乃是横跨未知之瀚海,远洋航行,动辄数年。”

“其间风暴之烈,海浪之高,远非我等想象。”

“我等现有之楼船、艨艟,虽利于内河与近海,然能否抵御那大洋深处之滔天巨浪?”

“一旦船体破损,于茫茫大海之上,便是灭顶之灾。”

“因此我等需要建造足以支撑数年远航,坚不可摧之‘宝船’。”

“其二,定向之术。”

“在陆上,我等有山川河流为参照;在近海,我等可观海岸星辰以辨方向。”

“然,一旦进入这大洋深处,大海茫茫,无边无际,远离陆地之后,日月星辰,皆会变化。

“我等又该如何精确知晓自身之方位?”

“如何确保航线不至偏离?”

“若迷失于大洋之中,纵有再多粮草,亦不过是坐以待毙。”

“其三,疫病之防。”

“数千将士同挤于一船之内,长达数年远离陆地,海上湿气又重,极易滋生疫病。”

“一旦疫病爆发,于船上狭小空间之内,必将迅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能保数千将士,在数年航行之中,康健无虞?”

“我曾遍览自我新汉之前所有远航之记录,发现凡出海半年以上者,船员往往会患上一种怪病。”

“其症状为牙龈溃烂,皮下出血,四肢无力,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军中郎中称之为‘血瘟’,束手无策。”

“我等此行,动辄数载,若不能解此‘血瘟’,数千将士恐将尽数葬身鱼腹!”

孙策听着这三个问题,眉头越锁越紧。

他虽勇冠三军,自负水战无敌,但周瑜提出的这三个问题,他却无可奈何。

“公瑾……”

孙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那……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三问,已超瑜之所学。”

“伯符,此事,怕是还需去请教云兄。”

……

云义的书房内,依旧是那般清幽雅致。

听完孙策与周瑜的困惑后,云义笑着为二人添上了茶水。

“公瑾所虑,确是远航之关键。”

云义放下茶壶,从书案上取过一张白纸,提笔在手。

“关于舟船之固,义有一法。”

云义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很快一个奇特的船体横截面草图,便出现在了纸上。

“二位请看,此为福船之剖面。”

“我意可将船体内部,用坚固的木板分割成十数个乃至数十个相互独立,彼此隔绝的舱室。

“如此一来,即便船身一处、两处,乃至三四处因触礁或风浪而破损进水,其水亦只会被局限在破损之船舱内,而不会蔓延至全船。”

“到时只需封闭相邻隔舱,便可继续航行。”

“此法,可极大提升船只之抗沉性。”

接着,云义又画下了一面奇特的三角形船帆。

“此为‘三角帆’,其巧妙之处在于,无论风从何方而来,皆可调整帆面角度,借风而行。”

“我等平时所用之帆,多为硬帆,利于顺风,却不利于逆风与变向。”

“但此三角帆即便是逆风,亦可以‘之’字形航线,曲折向前。”

“若能将此二者相结合,则我大汉之宝船,必将无惧任何风浪!。”

孙策与周瑜看着图纸上那奇特的船型与帆装,听着云义的讲解,皆是眼睛一亮。

“至于定向之术,”

云义又取过一张纸,“辨别南北,我等已有司南。”

“测量纬度(所处南北位置),可通过观测北辰星(北极星)之高度,辅以算学推演,亦不难。”

“最难者,在于测定经度(所处东西位置)。”

“然,义有一法,或可解之。”

“若能造出一种,无论寒暑、颠簸,皆能保持精准计时的器物,我称之为‘航海钟’。”

“我等只需以此钟,记录出发港口之时刻,再于每日正午,观测日头最高之时,便可知当地之时刻。”

“两地时刻之差,乘以大地转动之速,便可推算出我等所处之经度。”

云义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由齿轮、发条、摆轮组成的,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草图。

“此物制造之难,远胜任何精密之器械,但其原理,不过‘方寸之间,衡动有常’八字而已。”

“其关键,在于此‘擒纵’之机巧。”

最后,云义放下了笔。

“至于那‘血瘟’,其实并非不治之症。”

“义不才,对此病略有见解,此病乃是因船员长久在海上,所食皆为咸鱼、干饼,体内阴阳失衡,缺少生气所致。”

云义看着二人缓缓说道:“解法亦不难。”

“只需在船上携带大量晒干之柑橘、柠檬,并令船员每日以水冲服。”

“或在船舱之中,以湿布培育豆芽,令将士们时常食之。”

“此二物,皆富含草木之精华,足以平衡体内阴阳,此症自解。”

“至于其他疫病,义亦整理了一些验方,并绘制了《远航防疫手册》,只需严格遵行,当可无虞。”

水密隔舱、三角帆、航海钟、柑橘柠檬……

一个个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理论与设想,如同打开了一扇扇新世界的大门,让孙策与周瑜听得是目眩神迷,心潮澎湃。

他们看着云义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只觉得眼前之人,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云……云兄……”

孙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简直是天神下凡!”

云义却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还不等云义说话,周瑜的眉头再次皱起说道。

“云兄,”

“你所言之法,确是精妙绝伦。”

“然,无论是那水密隔舱之精密,三角帆之操控,还是那‘航海钟’……”

“其建造与运用之难度,怕是远非寻常工匠所能及。”

“我江东虽船匠众多,然恐亦无人能解其中之奥秘。”

孙策脸上的兴奋之色也冷却了下来,他看向云义,眼中充满了期盼。

云义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周瑜会有此问。

“公瑾所言甚是。”

“无论是这‘不沉之舟’,还是那‘航海钟’,其制造之繁复,工艺之精巧,非寻常工匠所能为。”

“但能将义的这些设想,变为现实的天才,其实……一直就在我们学宫之中。”

“云兄的意思是……”周瑜眼中精光一闪。

“不错。”

云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格物院中有二人,一名诸葛亮,一名庞统,并称‘卧龙凤雏’。”

“其于数理推演,机关设计之能,天下无双。”

“‘卧龙凤雏’二人得其一,则此事可成。”

“若能二者兼得,则此事无忧矣!”

“格物院中又有二人,一名黄月英,一名马钧,于机械制造,工艺改良之上,天赋异禀。”

“若得此二人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这……”

孙策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此四人皆是格物院中当世奇才,心高气傲,怕是……请不动他们。”

“伯符。”

云义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孙策的肩膀,“你是这支舰队的统帅。”

“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本就是为帅者分内之事。”

“若连这点诚意都无,又何谈去征服那片大海?”

“只要你言辞恳切,礼遇周全。”

“将我等之宏愿、所遇之难题,向他们坦诚相告。”

“以孔明、士元、月英、德衡等人的才智与抱负,他们绝不会拒绝!”

孙策闻言,身体一震,眼中瞬间恢复了神采。

他对着云义,深深一揖。

“云兄教诲,伯符受教了。”

说罢,他拉起周瑜,大步向外走去。

“公瑾,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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