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曹孟德渡海出奇兵
兴汉六年，秋。
淮南，合肥曹军大营。
连绵的秋雨让空气中的湿气都仿佛凝成了实质，让营中的一切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潮意。
中军帐内，一灯如豆，曹操手持一封薄薄的信纸，已经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信上的字迹，是他熟悉的云义的字迹。
“淮河佯攻，东海登陆……”
曹操将信纸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帐内，郭嘉与程昱分坐两侧，两人皆是默然不语，静待曹操的决断。
“奉孝，仲德，你们都看看吧。”
曹操将信推了过去。
郭嘉率先拿起，一目十行，很快，他那双素来带着几分不羁的眼中，迸发出了光彩。
“妙！妙绝！”
郭嘉抚掌大笑，“我军困于这淮河一隅与孙坚硬拼，却忘了吴国后方空虚！”
“云公子此计，如自九天之外，劈开混沌，直指要害！”
“只要我军能成功登陆会稽，则孙坚大军在淮上，不攻自破！”
“想不到一向憨厚景明学长，竟有如此麒麟儿？！”
程昱也接过信纸，看完后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主公，此计虽奇，却也极险。”
“其一，我军并无远洋航行之经验，东海风高浪急，变幻莫测，此行九死一生。”
“其二，吴国虽将主力尽数调往淮南，但其沿海郡县，必然还有守备。”
“我军孤军深入，便无后援，一旦受阻，有全军覆没之险。”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程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此计要成，必须将孙坚主力牢牢钉死在淮河。”
“佯攻之战，稍有不慎，便会变成真正的溃败。”
郭嘉笑道：“仲德之虑，确是老成之言。”
“但兵者，诡道也。”
“若无冒险之心，何来奇功伟业？”
“主公，”
郭嘉转向曹操，眼神灼灼，“嘉以为，此计可行！”
曹操听罢二人之言，站起身，走到了舆图之前。
曹操的目光，从淮河移到了长江，再顺着长江入海口，缓缓向东。
最终，落在了东南角那个名为“会稽”的郡县上。
良久，曹操猛地一拳砸在舆图之上。
“就这么办！”
曹操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富贵险中求！我曹孟德，何曾畏惧过风险！”
“传我将令！”
曹操转过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命于禁、乐进、夏侯惇，即刻起，对淝水西岸孙坚大营，发动佯攻！”
“日夜不停，不计伤亡，务必要让孙坚相信，我军欲与之决一死战！”
“诺！”帐外亲卫轰然应诺。
“再传我密令，”
曹操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命曹仁、夏侯渊、李典、满宠，秘密拔营，星夜赶往东莱！”
……
半月后，东莱郡，一处无名的秘密港湾。
数十艘经过改装的“楼船”，静静地停泊在港内。
这些船只，保留了楼船高大的船身，却拆除了大部分的上层建筑，使得船体更为稳固。
船舷两侧，加装了厚实的铁甲。
最令人瞩目的，是每艘船的甲板上，都固定着数门崭新的火炮。
这些由云氏格物院最新研制出的“定远将军”海战炮，炮身更长，使用的也是威力更大的颗粒火药，射程远超寻常陆炮。
炮身旁，还架设着一种奇特的铜制器械，可以通过两个小孔观察远方，名为“望山仪”，正是云义提供的简易测距仪。
曹仁一身戎装，立于旗舰船头，看着一队队精锐步兵沉默而有序地登船，心中波澜起伏。
他身后，夏侯渊正与几名头发花白的老船工，反复校对着一张羊皮海图。
那海图上，用炭笔画着一条自东莱出港，向东南方向延伸的曲折航线。
李典与满宠，则在核对着堆积如山的物资。
“渊弟，”
曹仁沉声问道，“此行，有几成把握？”
夏侯渊抬起头，指着天上稀疏的星辰答道：“兄长放心，云氏提供的星盘与海图，比我等之前所用，要精准数倍。”
“只要天公作美，我等必能抵达会稽外海。”
“好！”
曹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次日。
港湾的闸门在绞盘吱吱呀呀的声响中缓缓打开。
数十艘庞大的战舰，悄无声息地滑入大海。
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曹仁、夏侯渊、李典、满宠四人并肩而立，望着身后那渐渐消失的海岸线，神情凝重。
“此去会稽，航程千里，前路未知，诸君保重。”曹仁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显得有些低沉。
“子孝放心，”
夏侯渊拍了拍腰间的佩刀，眼中是昂扬的战意，“我等此行，定要让那江东鼠辈，尝尝我北方男儿的厉害！”
……
舰队出海的第三日，天公终究没有作美。
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海平面尽头便涌起了墨汁般的乌云。
狂风骤起，海浪开始疯狂地咆哮。
平日里看似稳如泰山的楼船，此刻在滔天巨浪面前显得有些狼狈。
“稳住！把所有人都叫起来，绑在船舷上！”
夏侯渊嘶哑的吼声在甲板上响起，他自己用绳子将身体牢牢地固定在主桅杆上，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前方如同山峦般压来的巨浪。
呕吐声、惊叫声、船体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与风浪的怒吼混杂在一起。
无数士兵脸色煞白，死死抓住身边一切可以固定的东西，任凭冰冷的海水一次次将他们从头到脚浇个通透。
一名年轻的士兵承受不住这般颠簸，呕吐不止，几近虚脱。
“喝下去！”
一只粗糙的大手，将一个水囊递到了他的嘴边。
是李典。
他自己也是脸色苍白，却依旧在船舱间来回巡视，给士兵们打气。
“这是加了姜汁的热水，喝了能暖暖身子！”
风暴持续了一天一夜。
当第二天清晨，风浪终于平息，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个舰队已是一片狼藉。
数艘船的桅杆被狂风折断，十几门火炮因固定不牢而坠入海中，更有近百名士兵，或被巨浪卷走，或因体寒而一病不起。
“清点人数！检查船体！救治伤员！”
曹仁的命令，在略显平静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清晰。
尽管遭遇重创，但这支舰队的骨架尚在。
他们克服了对海洋的恐惧，第一次战胜了风暴。
“将军，我们偏离航线了！”一名负责导航的军官，面带惊惶地前来报告。
满宠接过星盘和海图，与几名老船工反复测算，最终，他指着东南方的一片空白海域，沉声道：“无妨。”
“风向已转为西北风，我等正好顺风而行。”
“传令各船，张满帆，向东南，全速前进！”
残破的舰队，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再次调整航向。
阳光下，一面面残破的“曹”字大旗，在海风中重新扬起。
他们的前方，是茫茫未知的大海。
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富庶而脆弱的吴国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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