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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吕经理


吕盾。

陈荷回家画小人儿的第一天,常廷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周正正之前整理的,此人的背景核查材料。

吕盾,55  岁,单身未婚,学历不高,早年开过  KTV,混迹三教九流。

十二年前忽然注册行昌商行,摘掉大金链子,套上西装,遮住花臂,摇身一变,跻身艺术行业。

还租下了租金昂贵的老洋楼,作为经营场所。

商行成立不久,不知通过什么路子,结识名家朱藏墨,双方达成合作,迅速在业内站稳脚跟。

经侦在查账时,确实发现了问题,比如以均摊方式虚造画价。

但是总价与现金流能够对上,税务方面也没毛病。

对于私营企业而言,价格混乱这点事,完全可以解释为账务不规范。按《会计法》,一般是责令限期改正,顶多再罚个款,就到头了。

所以这件事,暂时不能大作文章。

还有一处疑点,引起了经侦人员的注意。

他们发现,行昌商行虽然盈利可观,但账户上余额不多,大都用来投资了。

追踪资金去向,是以投资的名义,流入几家皮包公司,这个情况,有转移资金的嫌疑。

也就是说,行昌赚的钱,仅在吕盾手里过一遍,就流走了。

据此推测,吕盾或许只是挂名的商行总经理,实际掌控者另有其人。

最可能是朱藏墨。

按此逻辑,朱藏墨通过商行出售他的非法画作,收益转入自己控制的皮包公司。

如此一来,即便日后商行出事,法律责任有吕盾担着。追究经济责任,账上也是一个空。

至于吕盾为何愿意背锅……只要出的价足够高,能背的锅就足够大。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以为抓住了朱藏墨的小辫子。

但是后续调查结果令人意外。

几家皮包公司的背后,并没有朱藏墨的影子,倒是与吕盾有隐隐的关联。

简而言之,吕盾挂名的行昌商行,通过售卖朱藏墨的非法画作赚取高额利润,资金被多轮转移,左手转右手,最终,还是回流至吕盾手中。

更反常的是,商行明面支付给朱藏墨的画资,远低于市场价格,可以说是朱藏墨吃了亏。

原以为,朱藏墨才是商行的实际掌控者,吕盾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如今看来,或许恰好相反。

吕盾才是真正的主导者,朱藏墨反而是被利用的一方。

不过,现阶段如果当面质问吕盾,不仅难以突破其心理防线,还可能打草惊蛇。

陈荷曾猜测,卖到海外的那些“风景画”,实物一定有问题。

局里领导已在着手联系海外买家,但跨国沟通难度大,需要时间。

若是吕盾察觉警方已经盯上这批画,与海外客户一通气儿,把画转移或销毁了,就麻烦了。

等追回画,从中找到犯罪证据,方可大张旗鼓的,对商行及吕盾展开调查。

现下,对吕盾先监视,避免打草惊蛇——这是陈荷离开之前,与警方商量好的缓兵之计。

常廷也暂时搁置了对朱藏墨、付苇茹的拘传计划,转为严密布控,监视二人动向。

这阵子警方步步紧逼的态势下,对方也会猜到被监视着,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他们的确有嫁祸宋舟的预谋,眼下也绝不敢贸然实施。

所以当前局面是个僵局。

但一直僵下去绝非良策。

因为宋舟还囚禁在某处。

今天是宋舟失踪的第四天,至今被囚禁地点不明,处境不明。若遭遇断食断水等极端状况,生命安全已面临威胁。

此局面,警方处于被动。对方耗得起时间,我方拖不起。

要打破这个僵局。

陈荷的漫画,便是破冰的利箭。

陈荷说,这一次,她会画得比较有冲击力,激化对方内部矛盾,令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撕咬。

对方的阵脚一旦乱了,必然会暴露破绽  。

抓住破绽才能展开攻势。

随后,陈荷返回住处,拼了命的赶工。

几个小时后,陈荷画着画着,不知抓住了什么灵感,给常廷打来一个电话,提醒他去小楼看看。

常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基地小楼犹如囚牢,是个关人的好地方。

宋舟会不会被关在那里?

他带着张佑等人,急匆匆赶到郊区的藏墨基地。

到达时天色已暗。

五年过去,基地大院仍在。

这地方的产权还在朱藏墨名下,并没有卖掉。出过命案的院子,本来也不好卖。

院子的铁栅大门象征性地挂着锁。旁边的围墙塌了一段,可以直接从豁口进去。

烧塌的主楼废墟上残雪片片,一簇簇荒草在寒风中唰唰作响。

西侧的小楼依然在,掩映在枯树间,像座死寂的墓。

走近了,看到老式的石英砂墙面残缺剥落,锈得发红的防盗窗和防盗门仍然封得严严实实。

常廷来到防盗门前,目光落在锁孔处,心中一紧。锁孔那里,有锈迹被磨去的痕迹。

不久前有人开过锁!

常廷试着拧了拧把手,又晃了晃。防盗门格外厚实,锁得十分结实。

他趴在门上的竖格视窗上往里望,门厅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张佑跑去车上拿破拆工具,跑回来时,他常哥已经找到了门路。

常廷在楼的后面,发现一扇防盗窗锈得特别厉害,晃一晃哗哗响。

他抓住铁栅,用力一拽!一身牛劲儿,竟把防盗窗整个拽下来了。

接着用砖头打碎了里面的玻璃,钻了进去。

外面的夜色像幕布一般扯落,小楼内的黑更加浓稠。

常廷拿出手电筒,光柱在昏暗中挖开隧道。

楼内遍布灰尘和蛛网。

门厅到走廊,尘土覆盖的地面上,印着许多清晰的脚印,看起来踩踏的时间不久。而且看得出,不止一个人的脚印。

常廷的心提了起来,顺着脚印,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在油漆斑驳的门前站了站,一把推开。

灰尘和陈旧的烟熏气扑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圈扫过,空气里浮动着细尘,里面没有人。

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欧式风格的白漆木床。床上被褥早被收走,光秃秃地露着木板。

再移一下手电,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蓦地跳进光圈。

原来是尊尺高的神像,被供在一个神龛中。

地上,落着许多黄符。

常廷皱起眉头。朱藏墨在这里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了?

看了一圈再无所获,转身往外走时,手电筒的光掠过那张木床。他的突然脚步顿住——

这是二楼。

付苇茹叙述邱月出事那天的经过时,曾提到,听到二楼传来“争吵声”、“倒地声”。

她说的那席话当然是谎言,但人在说谎时,为了让谎言显得逼真,会夹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实。

比如“二楼的房间”。

常廷把光圈移回去,落在木床上。突然明白了这屋子是什么地方。

这是女生们被残害的地方。

神像、地上的黄符……

定是近日疑神疑鬼的朱藏墨,以为有不安的亡魂徘徊在此,找人来这屋做过什么法事,企图镇压或是收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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