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迷雾
宋思明的书房内，烟雾缭绕。
李瑞站在窗前，窗外是京城沉沉的夜色。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做空美国房地产市场。”
宋思明坐在沙发上，他重复了一遍李瑞刚才提出的那个计划。
“李瑞，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李瑞转过身，他看着宋思明，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光亮，“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一举翻盘的机会。”
宋思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剪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理由。”他缓缓吐出烟雾。
“理由就是这个。”李瑞将一份由他亲自整理的分析报告放在了宋思明的面前。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美国加州圣克拉拉谷地区房地产市场泡沫的量化分析与风险预警》。
“圣克拉拉谷，也就是沈若雪信中提到的硅谷。”李瑞解释道，“在过去的一年里，因为半导体和个人计算机产业的爆炸式增长，这个地区涌入了大量的资本和热钱。”
“其结果，就是当地的房地产价格在短短十二个月内上涨了超过百分之三百。”
“这个涨幅，已经严重脱离了当地经济的基本面。它不再是价值投资，而是一场由贪婪和非理性预期，所吹起来的巨大泡沫。”
“而任何泡沫，都有破裂的一天。”
“我的模型预测，”他指着报告中，那条陡峭得近乎垂直的价格曲线上，一个用红笔标出的点，“在未来三个月内，随着美联储新一轮加息周期的到来，以及日本半导体企业对美国市场的冲击，这个泡沫破裂的概率将超过百分之九十。”
“而一旦破裂，其价格将会出现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断崖式下跌！”
宋思明仔细的看着那份报告，那上面那些详尽的数据，以及那个关于“下跌百分之五十”的预测让他触目惊心。
他知道李瑞的这份报告做得非常专业。专业到甚至比他公司里那些从华尔街请回来的分析师，做得还要好。
但是……
“李瑞，”宋思明抬起头，“你忘了，我们是谁。”
“我们不是顾建业。”
“我们没有他那种可以调动数百万美金，去撬动国际金融市场的神力。”
“我们手里，所有的流动资金，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万人民币。”
“这点钱扔到美国的房地产市场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更何况，”他看着李瑞，“我们没有任何可以进行做空操作的合法渠道。”
他的话很现实，也很残酷。
“渠道我们可以创造。”李瑞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什么？”
“我研究过，所有关于新时代集团的海外资金流向，我发现，他们在对岸的金融市场，除了那个由萧逸帆掌控的主账户之外，还设立了数十个由不同人持有的离岸子账户。”
“这些账户为了方便资金的快速流转，都拥有极高的交易权限和杠杆额度。”
“我们不需要去动他的主账户。我们只需要找到其中一个容易被我们渗透的子账户。”
“然后借用它。”
宋思明盯着李瑞，他竟然想用一种近乎黑客的方式去窃取顾建业的资金？！
“这……太冒险了！”宋思明说道，“一旦被发现，我们……”
“不会被发现的。”李瑞打断了他，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我已经找到了那个最完美的…目标。”
他在那张庞大的新时代集团的组织结构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名字林玫瑰和她掌管的深湾发展信托投资公司。
“为什么是她？”宋思明不解。
“因为她是整个集团里唯一一个，既能接触到核心资金，又不是顾建业嫡系的人。”李瑞分析道。
“萧逸帆是顾建业的铁杆盟友，我们动不了，红旗沟那帮人更是他的死忠，水泼不进。”
“只有林玫瑰，她和顾建业之间是纯粹的利益捆绑。而且她是个女人。”
“女人，就一定会有弱点。”
“我查过，她最近正在疯狂的扩张她的信托投资公司。她很缺钱，也很渴望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对顾建业的依赖。”
“所以，”他看着宋思明，“我们可以给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礼物。”
“一个能让她在短期内获得巨额回报的投资机会。”
“我们可以将我们关于硅谷房地产泡沫的分析报告，匿名透露给她。”
“然后引诱她动用她手里的资金去进行这场豪赌！”
“而我们，”李瑞笑了，“只需要在她背后悄悄的搭上这趟顺风车。”
“利用她来为我们完成这场完美的资本猎杀！”
这就是李瑞的计划，他要将林玫瑰，这个顾建业身边最重要的盟友，变成他用来摧毁顾建业的最锋利的刀！
宋思明被李瑞这个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折服了，内心甚至有点佩服李瑞的智慧，“好。”宋思明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几天后。
一份匿名关于“美国硅谷房地产市场存在巨大投资机会”的分析报告，通过一个隐秘的渠道，被悄悄地放在了林玫瑰的办公桌上。
林玫瑰看着这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报告，上面那些充满了诱惑力的建议，让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顾建业所在招待所的号码。
“喂，”电话接通后，她用一种慵懒的口吻说道，“顾大老板，你猜我今天，收到了一个什么有趣的礼物？”
“有人想请我一起，去给你挖个坑呢。”
红星机械厂的招待所内，顾建业接通了林玫瑰的电话。
听筒里先传来的是她那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的笑声，紧接着，林玫瑰在电话里，将那份突然出现的分析报告，事无巨细的向他复述了一遍。
顾建业一点点的听着林玫瑰的汇报，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硅谷房地产泡沫？做空机会？”
顾建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沈若雪在信件中，偶尔提及的一个极其前瞻性猜测，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充满了阴谋味道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且对方的目标，竟然精准指向了他整个商业帝国中负责资金运作的林玫瑰。
到底是谁在背后，布下了这样一个精妙而又恶毒的局？！
对方不仅能截获到他和沈若雪之间的私人信件，甚至还拥有着足以将那些零散信息，整合成一份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商业计划书的专业团队！
顾建业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名字。是那些新近崛起的强大势力们？
亦或是一个，他至今都尚未察觉的全新敌人？顾建业不知道。
“建业？”电话那头林玫瑰的声音打断了顾建业的思考，“你在听吗？这份报告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看？”
顾建业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那有些混乱的思绪，重新冷静下来。
“玫瑰，你先说说这份报告写得怎么样？”
“很专业。”林玫瑰回答，“专业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他们的数据模型，甚至比我们公司自己的分析师，做得还要好。如果不是你之前和我讲过泡沫破裂的相关的现象本质，恐怕我真的会心动。”
“那你觉得，”顾建业继续问道，“这份报告会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林玫瑰说道，“对方的渠道很隐秘。我让萧逸帆去查了，暂时还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她顿了顿，“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想骗我们去投资那么简单。”
“你说的对。”顾建业说道，“这是一块饵。他们就等着我们一口咬下去。”
“那……”电话那头，传来林玫瑰的声音，“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将计就计？”
“不。”
顾建业的回答却出乎了林玫瑰的意料。
“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林玫瑰愣住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对。”顾建业说道，“就这么看着。”
“你继续装作对这份报告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可以让你手下的团队就这个项目做一些煞有介事的可行性研究。”
“把这场戏给他们演足了。”
“但是一分钱都不要真的投进去。”
“为什么？”林玫瑰不解，“这岂不是错失了一个把他们揪出来的好机会？”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躲在暗处的，到底是一只狼，还是一群狼。”
“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而我要的不是惊动他们，我要让他们自己因为等不到我们上钩，而变得焦躁。”
“只有当他们失去了耐心，开始动用更极端，更不计后果的手段时。”
“他们才会露出真正的马脚，而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到时候他们自己都将完整的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然后我们再一网打尽！”
林玫瑰听完顾建业的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我听你的。”
挂断电话，顾建业没有立刻休息。
他坐在招待所里，静静的思考着，脑海里那张关于未来的地图，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一片他从未预料到的迷雾。
许久之后，顾建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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