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龟甲车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传达下去,他就看到了让他瞳孔猛地一缩的景象。
在那些“龟甲车”之后,五个由原木和钢铁机括混合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黑影,正从沙丘之后被缓缓地推了出来!
那些器械的底座和长臂,分明就是刚刚砍伐的木料,上面甚至还带着斑驳的树皮,显得粗糙不堪,可笑至极。
但与这粗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们中央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核心机括!
它们在距离城墙足有两百步开外、恰好在重弩射程边缘的距离停了下来。
阿骨打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困惑。
用刚砍的湿木头造攻城器械?
这是疯了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狞笑着对身边已经开始骚动的姑墨士兵吼道:
“别被他们吓住了!
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木头架子!
全军戒备!
只要他们敢再向前一步,就给我狠狠地打!”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那五台丑陋的“怪物”前端,猛地喷出了一股白烟!
蜷缩在干涸壕沟内的北狄溃兵阿瓦,正百无聊赖地和同伴打着赌,赌城外那些可笑的木头架子会不会自己先散架。
“我赌一袋水,那玩意儿射不出五十步!”
他舔舐着干裂的嘴唇,试图用嘲笑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突然,一阵如同恶鬼撕裂空气般的尖啸声从天而降,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他看到五个越来越大的黑点,划出了一道他无法理解的抛物线。
“什么鬼东西……”
他喃喃自语,此时此刻赌水的念头早已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取代。
他看到那些黑点越过了他们头顶,飞向了城墙。
不是砸向城墙,而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城墙之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陷入了困惑:凉州人……花了这么大力气,就为了往城里扔几块拳头大的石头蛋子?
城墙上,当那尖啸声刺入耳膜的瞬间,李四的身体本能地一紧,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准备迎接冲击。
他听到了身边北狄督战官的厉声呵斥:
“举盾!都给老子站稳了!谁敢乱动,军法从事!”
他下意识地就要抬起盾牌,但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那五个黑点诡异的轨迹。
太高了,也太轻了。
这根本不是能砸开城墙的巨石!
他那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战场直觉,疯狂地向他嘶吼着!
危险!
而且这不是他能理解的危险!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白天被斩杀的袍泽,又看到了不远处妻儿那惊恐的脸。
那一瞬间,对北狄人的仇恨、对家人的守护和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所有的军令。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都趴下!!”
他扔掉长矛,不顾一切地冲向家人,将他们死死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形成了一道脆弱的屏障。
他身后的那些姑墨士兵,看到自家队长那状若疯魔的举动,也在瞬间的惊愕后,本能地跟着卧倒在地。
而阿骨打,只是下意识地和亲卫们一起,在厚重的城墙垛口后寻找掩护。
他看到了李四那可笑的“懦夫”行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轻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威力大一些的投石车罢了,还能炸穿这三尺厚的城砖不成?
他已经准备好,等这轮可笑的攻击过后,就当众处决李四这个动摇军心的叛徒。
他甚至来不及将这个念头转完,只听见身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不是巨石砸落的闷响,而像是天雷在耳边炸裂!
阿骨打感觉自己不是被“砸中”,而是被一堵无形的、滚烫的墙狠狠地“拍”在了脸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气浪瞬间将他从垛口后掀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无数不知是碎石还是铁片的“雨点”,疯狂地砸在他的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世界,安静了。
阿骨打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千头野牛踩过,嗡嗡作响。
他从浓烟和尘土中挣扎着爬起来时,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焦糊血肉和硫磺的恶臭呛得他几欲作呕。
他看到了一幅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景象:
他引以为傲的重弩阵地,那十几架能撕裂城墙的战争巨兽,此刻已变成了一堆堆燃烧的、扭曲的木炭和钢铁;
他最精锐的督战队,那些跟着他从北方雪原一路杀到此地的悍勇亲卫,连同那个李麻子,都变成了一地无法分辨的焦黑碎块。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木头架子……根本就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它们是能将天罚投送到两百步开外的……妖术!
他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的经验,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壕沟里的阿瓦被那声巨响震得七荤八素,他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当他从泥土里抬起头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呼吸。
城墙上,那面象征着阿骨打将军权威的黑色狼头大旗,正被火焰吞噬,然后无力地坠落。
他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不再是命令而是夹杂着恐惧的惨叫声。
城墙上的天,塌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
但紧接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攫住了他。
他看到,城外凉州军的第二波攻势开始了!
那些“龟甲盾车”趁着城头哑火的瞬间,如铁犀牛般冲向护城河。
他身边的溃兵们还在呆滞,他却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没有去想抵抗,而是手脚并用地向壕沟深处爬去,嘴里嘶哑地对同伴吼道:
“快散开!躲到墙根下面去!他们要过来了!”
李四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摇了摇被震得发昏的脑袋,将护在身下的妻儿扶起。
他看到,身边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北狄督战官,此刻正躺在血泊中呻吟,或是已经变成了焦炭。
而那个出卖了袍泽的李麻子,更是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
机会!
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他看到城下,凉州军的工兵正在“龟甲车”的掩护下,将巨大的“突击栈桥”迅速铺开,一条通往城下的钢铁走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他知道,凉州人马上就要上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同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姑墨弟兄,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正从地上爬起、状若疯魔的阿骨打。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而就在城头陷入一片混乱,指挥体系暂时瘫痪的“火力真空期”,阿骨打看着城下那无情推进的“钢铁走廊”,所有的理智都被失败的怒火和恐惧所吞噬。
他拔出弯刀,对着身边幸存的亲卫和已经吓傻的姑墨士兵,发出了疯狂的咆哮:
“守住!给我守住!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他将刀锋指向了离他最近的李四,准备用这个他认定的“叛徒”的血来重振军心。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李四的恐惧和求饶。
李四看着那柄指向自己的弯刀,又看了看身后那双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儿子的手。
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壮和解脱。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向前走了一步。
“弟兄们,”
“北狄人完了!咱们的家人还在身后!想活命的,跟我……反了!”
他第一个将手中的长矛,刺向了那个已经冲到他面前的、阿骨打最忠心的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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