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忤逆
饭吃完了。
碗也洗完了。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一头，中间的距离能再塞下三个萧青鸾。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顾云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萧青鸾，对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下巴的线条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帝王之气。
得。
这是还在为早上的事儿生气呢。
不就是试探了一下玉佩的来历吗？
至于吗？
你撒谎还有理了？
顾云舟心里疯狂吐槽，但嘴上不敢说。
他现在看萧青鸾，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脑子里那个高清重制的噩梦，跟开了会员一样，时不时就自动播放一遍。
宫殿，鸟笼，还有那个穿着龙袍、眉眼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嘶。
顾云舟搓了搓胳膊。
不能再这么僵下去了，迟早得憋出内伤。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个安全的话题。
“咳，那个……”
萧青鸾眼皮都没抬一下。
行，够高冷。
顾云舟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看，粉丝们寄来的礼物堆了好几天了，要不……咱俩一起拆了？”
这是个好主意。
共同劳动，分享喜悦，温馨又和谐，完美的话题转移大法。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萧青鸾终于有了反应，她侧过头，看了看墙角堆成小山的快递箱，又看了看顾云舟。
那眼神里带着审视，仿佛在判断他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可。”
一个字，言简意赅，
顾云舟松了口气。
总算开口了。
两人挪到地毯上，开始拆快递。
别说，粉丝们是真热情。
有寄零食大礼包的，有寄各地特产的，还有写了好几页纸彩虹屁的信。
气氛果然缓和了不少。
顾云舟拆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款的卡通钥匙扣。
他拿起那个代表男孩的，递给萧青鸾：“你看，这个还挺可爱。”
萧青鸾接过去，捏在手里，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门儿！
顾云舟再接再厉，又拿起一个最大的箱子。
“这个看看，沉甸甸的，估计是好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
顾云舟拿出来，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卡片，字迹娟秀。
“舟哥、鸾鸾亲启，我是你们的忠实粉丝周琴呀！”
是那个粉丝大粉。
顾云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之前反击星火传媒的时候，她可是主力。
“希望你们能喜欢我亲手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顾云舟笑了笑，打开了礼盒。
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T恤。
他拿起来展开。
T恤的胸口正中央，印着一个大大的卡通头像。
是个Q版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颊上还有两坨可爱的红晕。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舟哥，这是我的自画像哦，是不是很可爱？希望你能穿着它直播，就当是我在给你加油打气啦！比心！”
顾云舟噗嗤一声就笑了。
现在的粉丝，都这么会玩儿的吗？
他觉得挺有意思，顺手就把T恤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看这个，还挺别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刚才还略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凝固。
顾云舟一扭头，就看到萧青鸾的脸，已经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她死死地盯着那件T恤，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下一秒，她闪电般出手，一把将T恤从顾云舟手里夺了过去。
动作之快，力道之大，让顾云舟都愣了一下。
“不许穿。”
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云舟懵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就是粉丝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挺好玩的啊。”
萧青鸾没理他，只是把那件T恤死死地攥在手里。
她抬起眼，凤目含煞，一字一句地说道：“先生的衣物，岂能印上别的女子的样貌？”
“此乃，大不敬！”
顾云舟彻底傻眼了。
大不敬？
我的天，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这套？
搁以前，他可能会觉得这是她独特的占有欲，笑一笑，哄两句也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噩梦里的画面又一次闪现。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用同样的眼神，说着同样不容反抗的话。
“你是朕的。”
“你的一切，都是朕的。”
“没有朕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一股压抑许久的烦躁和恐惧，瞬间从心底窜了上来，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这段时间第一次，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反驳了她。
“萧青鸾，你管得太宽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有穿什么衣服的自由。”
自由。
当这两个字从顾云舟嘴里说出来时，萧青鸾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又是这两个字。
又是为了这两个该死的字！
在那个世界，他就是为了这两个字，一次又一次地策划逃离，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
哪怕她为他打造的宫殿，为他寻遍了天下的珍宝。
他想要的，却永远只有“自由”。
她看着顾云舟眼中那陌生的、带着强烈抗拒的眼神，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起来了？
他是不是想起来了！
她抓着T恤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
“你又要为了‘自由’，而忤逆我吗？”
忤逆。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了顾云舟最敏感的神经。
他笑了。
笑得有些自嘲，也有些悲凉。
果然。
果然是真的。
不是噩梦。
他看着她，眼里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所以，在你眼里，我穿一件粉丝送的T恤，就是忤逆？”
“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一个所有物，连选择自己衣服的权利都没有，是吗？”
客厅里，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
两个人隔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礼物，遥遥对峙。
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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