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捧杀
胡惟庸端着酒杯,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朱瑞璋,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着下面一个言官谢之平使了一个眼色,谢之平起身道:“陛下,臣有一言:
秦王殿下平定倭国,不仅剿灭了倭患,还为大明带来了海量金银,更开拓了东瀛行省,此等功绩,千古罕见。
臣以为,当为秦王立碑塑像,立于应天城外,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秦王的功绩!”
“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捧杀,这是捧杀
奉天殿内突然的寂静,比刚才的欢腾更令人窒息。
谢之平的话音像一块巨石砸进沸水,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满殿文武心头的惊涛骇浪。
立碑塑像,这是什么规格?
古往今来,除了开国皇帝、千古贤相,唯有那些拯救天下于危亡、功绩足以改写历史的圣人能享此殊荣。
秦王虽平定倭国,功绩赫赫,但终究是亲王,是陛下的亲弟弟。
这种提议,明着是颂扬,实际上却是把朱瑞璋架在火上烤——功高震主,从来都是臣子的催命符,哪怕这个人是皇帝的骨肉兄弟也不例外。
百官的目光瞬间分成了几派:淮西集团的官员大多垂下眼帘,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他们既怕触怒陛下,又不敢得罪正得势的秦王;
浙东党人则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疏离,想看这场君臣兄弟的大戏如何收场;
武将们一个个面色涨红,常遇春更是额头青筋暴起,若不是在大殿之上,他怕是要冲上去把这满口胡言的言官揪下来痛打一顿;
而胡惟庸端坐在文官首座,端着酒杯的手稳如泰山,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极了猎人看着猎物落入陷阱时的从容。
谢之平自己也知道这话分量千钧,他躬身站在殿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挺着腰杆。
他赌的就是陛下对秦王的疼爱,谁都知道,陛下与秦王自幼相依为命,从濠州的破地方里一路杀到应天的金銮殿,这份兄弟情比江山都重。
他这般“盛赞”,即便陛下心里清楚是捧杀,也绝不会真的降罪于他,顶多斥责几句,
而他却能借着这一谏,既向胡丞相表了忠心,又在朝堂上留下了“敢言直谏”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老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谢之平身上,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里,喜怒难辨。
殿内的烛火跳动,将他脸上的阴影拉得长长的,平添了几分威严与寒意。
他确实疼朱瑞璋,疼到可以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可疼归疼,规矩不能乱,皇权不能旁落。
立碑塑像,这是要把朱瑞璋推到所有官员的对立面,推到一个连他这个皇帝都无法轻易护佑的位置上。
“谢爱卿倒是敢说。”
老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烫的酒中,瞬间浇灭了殿内残存的暖意,
“立碑塑像?你说说,该给秦王立个什么样的碑,塑个什么样的像?是塑成开疆拓土的战神,还是塑成救万民于水火的圣人?”
谢之平心中一突,听出了里面的意味,但陛下没有直接发怒,便是有余地,是上是下,在此一搏了。
他连忙回道:“陛下,秦王殿下跨海征倭,覆灭百年倭患,开拓东瀛万里疆土,为大明充盈国库亿万金银,此等功绩,远超古之名将。
当塑金身,立于应天城外朱雀大街,碑刻‘大明拓土靖倭秦王之碑’,
让百姓日日瞻仰,后世代代铭记,彰显陛下知人善任,秦王功高盖世!”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声怒喝打破了寂静,常遇春猛地站起身,他指着谢之平,怒目圆睁:“我入你八辈祖宗,你他娘安的什么心?
秦王殿下的功绩,是跟着陛下、领着弟兄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沿海百姓,不是为了立什么破碑塑像!
你这般吹捧,是想把秦王架在火上烤,是想让天下人说秦王功高盖主,是想离间陛下与秦王的兄弟情!
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你他娘的找死。”
常遇春的话,说出了大多数武将和正直官员的心声。
徐达也跟着起身,沉声道:“陛下,鄂国公所言极是。
秦王殿下向来谦逊,此次征倭,多次言明功劳归于陛下与将士,从未居功自傲。
立碑塑像之事,实为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一众从东瀛回来的将领纷纷附和,大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反对之声。
谢之平脸色发白,却依旧强辩:“诸位将军此言差矣!下官只是感念秦王功绩,真心实意想为殿下扬名,何来居心叵测之说?”
“是不是真心实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常遇春上前一步,大有动手的架势,
“我看你就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在这里挑拨离间!”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胡惟庸。
“鄂国公休要血口喷人!”谢之平梗着脖子,
“下官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若有半句虚言,甘受陛下惩处!”
老朱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了朱瑞璋身上,带着几分深意。
朱瑞璋一直端坐不动,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谢之平说的人不是他。
直到老朱看向他,他才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对着老朱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弟以为,谢御史之言,万万不可行。”
老朱眉梢微动:“哦?重九,你说说,为何不可行?”
“陛下,”
朱瑞璋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此次平定倭国,非臣一人之功。若无陛下运筹帷幄,赐下粮草兵甲;
若无文武百官鼎力支持,稳固后方;
若无十万将士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臣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成此事。
功绩,是陛下的,是大明的,是所有为国效命者的,而非臣一人之私功。”
他顿了顿,看向谢之平,语气带上了几分杀意:“谢御史想为本王立碑塑像,这份心意,本王心领了。
但本王深知,盈则亏,满则溢。
本王是陛下的亲弟弟,是大明的亲王,更应谨守本分,以身作则,岂能因些许功绩便贪图虚名,逾越规矩?”
“再者,”
朱瑞璋的目光扫过满殿百官,
“应天城外的土地,是大明百姓的土地,
与其立一座冰冷的石碑塑像,不如多修一条路,多建一座桥,多开一间学堂,多设一处粮仓,让百姓真正受益,让大明江山真正稳固。
这,才是对本王最大的褒奖,才是对所有阵亡将士最好的告慰。”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
既表明了自己谦逊守分的态度,又捧了陛下,顾了百官,还心系百姓,瞬间博得了满堂喝彩。
武将们纷纷叫好,文官们也暗自点头,
连李善长都抬起头,看向朱瑞璋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这秦王,不仅能带兵打仗,更懂朝堂权谋,知进退,明得失,绝非寻常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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