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天子之怒,只因一物
御道之上,马蹄如雷,溅起的尘土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像一团滚动的、金色的迷雾。
京兆府尹伏在马背上,只觉得那颗在胸膛里狂跳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怀中那只用官府封条层层包裹的证物箱,此刻却重如山岳,烫得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他清楚,此行,是赌上了自己乃至全族性命的一场豪赌。
赢了,是从龙之功;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宫门那巍峨的轮廓已然在望。
就在他即将策马冲过金水桥的瞬间,一声厉喝,如同一道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站住!”
冲突,骤然触发。
一名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倨傲的年轻御史,率着七八名同样来自都察院的属官,如一堵无形的墙,死死地拦在了御道中央。
京兆府尹勒住缰绳,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来者,他认得。
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史,赵元启。
“赵御史,”府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本官有惊天要案,需立刻面呈圣上,还请行个方便!”
赵元启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上前一步,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府尹怀中的证物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程序正义的弧度。
“府尹大人,好大的官威。”他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无诏惊扰圣驾,已是死罪!更何况,你手中之物,事关重大,按我大周律例,当先交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再做定夺!”
对抗,随之加码。
赵元启言语间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府尹半分辩解之机:“你如此行色匆匆,绕开三司,莫不是想挟私案以邀功,还是说……这证物本身,就来路不正?”
这顶大帽子扣下,京兆府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陷入了进退两岸的绝境。
……
宁国府,书房。
贾琅的指尖,捻着一杯尚冒着热气的清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着羊皮卷上缓缓流淌的、冰冷的文字流。
【场景载入:宫门前。】
【事件触发:目标被都察院拦截。】
他不动声色地,通过那枚作为总密钥的北静令牌,向东宫一名早已被他祖父网络控制的心腹太监,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匿名示警。
……
宫门前,就在赵元启即将以“违制”为名,强行扣押证物箱的瞬间。
“咱家当是谁,原来是赵御史啊。”
一声不阴不阳的、略显尖利的嗓音,自宫门内悠悠传来。
一名身着宝蓝色贴里、面白无须的大太监,领着几个小内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正是东宫太子身边,最得脸的总管太监,王振。
王振看都未看那剑拔弩张的场面一眼,只是用手中的拂尘,轻轻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御史真是勤勉,只是,咱家怎么记得,太祖爷当年亲定的法度里,有一条写得明明白白——”
他顿了顿,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猛然睁开,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凡涉皇子谋逆之嫌疑,无论真假,皆需第一时间面呈圣上,由天子亲裁!任何阻拦者,以同党论处!”
“不知赵御史,是想做这个同党吗?”
两方势力,当场对峙。
赵元启的脸,“唰”的一下,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京兆府尹如蒙大赦,趁着这千载难逢的空隙,一催胯下宝马,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宫门!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一块铅。
老皇帝面色不虞,显然已听闻了风声。
他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京兆府尹,声音里不带半分感情。
“呈上来。”
证物箱被打开。
皇帝先行翻阅那本玄色的账册,他看得不快,可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阴沉之色却越来越重。
殿内的空气,也随着他翻动书页的动作,一寸寸地,凝固成冰。
然而,他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仪与克制。
直到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箱底。
当他看清那静静躺在角落里的、那只半旧的拨浪鼓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之前所有的帝王威仪,所有的冷静克制,所有的政治权衡,在这一瞬间,尽数崩塌,碎裂得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冰雕!
他颤抖着手,缓缓地,将那只拨浪鼓,拿了起来。
那双本已浑浊的老眼里,所有的审视与杀机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足以将整个天地都淹没的哀痛。
他想起了那个孩子。
那个在他怀里,用一双小小的手,摇着这只拨浪鼓,咯咯笑着,叫他“父皇”的孩子。
滔天的悲恸,在短短数息之间,迅速转化为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杀意!
他终于明白了。
他那个活着的逆子,不仅在觊觎他的皇位。
他更是在用他心中最深的伤痛,最柔软的软肋,来作为自己肮脏交易的筹码!
京兆府尹看着皇帝那瞬间变得毫无生气的、死灰般的侧脸,便知此事,已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那把诛心之刃,精准命中。
皇帝紧紧攥着那只拨浪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没有下令彻查,更没有召见三司。
他只是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到可怕的语调,下达了一道命令:
“封锁忠顺王府。”
“将那个逆子,给朕活捉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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