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活下去

“真……”

这个名字在带土的心中漾开了涟漪，他低声重复着那个小小孩童的名字。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的情景……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连木叶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被窗外透进来的暖意冲淡了几分。

那天是魔方的妻子，他的儿媳，千手桃乃木分娩的日子。

记忆中的画面一帧帧地浮现……

那个在他眼中总是显得冷静、早熟、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摇的魔方，在那一天，却彻底慌了神。

他像所有初为人父的普通人一样，端坐在产房门外的长椅上，脊背挺得笔直，却掩饰不住全身那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那双总是平淡的眼睛，只剩下了纯粹的紧张和期盼。

虽然……当时隐藏在阴影里的自己其实也没比魔方好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被那个尚未降临的小生命挑拨着心弦的笨蛋罢了。

明明在里面进行接生的是木叶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明明无论是魔方还是他，凭借对医疗忍术的了解和对桃乃木身体状况的认知，心里都清十分的楚，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母子平安。

但……理论上的确信，在那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让他们失去了方寸。

和只能在阴影处隐藏着行踪、连一丝气息都不敢泄露的自己不同，魔方的身边，环绕着温暖的羁绊。

他的老师，木叶的第五代火影自来也，在这一天将堆积如山的工作甩给了三代火影，特意赶来，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时不时拍拍弟子的肩膀，试图用插科打诨缓解魔方的紧张。

漩涡鸣人，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的儿子，那个和当年的他很像，永远充满活力的少年，正安静地靠在墙边，眼眸里满是关切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的魔方。

卡卡西，算了，那个家伙不谈也罢……

纲手、阿斯玛、香燐……他在木叶所结下的所有羁绊，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他的身边，共同等待着，迎接那个新生命的降临。

他们一同在门外安静的等候着，就连平常最为闹腾的鸣人，都在那紧张的时刻变得异常安静。

最终，一声清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骤然从产房内传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了走廊里！

那一瞬间，魔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产房门上方亮起的、代表顺利的绿灯。

魔方第一个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紧接着，门外的众人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跟了进去，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阴影里，隐藏着身形的自己，也压着内心那翻涌的激动与慌张，如同卑微的影子一般，悄然跟了过去，渴望亲眼见证那一刻。

然后，他看到了。

那是一幅永远镌刻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

产房内，光线柔和。魔方紧紧地拥抱着还有些虚弱、笑容却无比幸福的千手桃乃木。

而桃乃木的怀中，则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襁褓中的、还在张着小嘴、用尽全力哇哇嚎哭的小小婴儿——那是他们的孩子，宇智波真。

魔方低着头，与桃乃木额头相抵，低声说着什么，那眼神中的温柔与爱意，桃乃木虽然疲惫，但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是世间最温暖的力量。

当时的自己，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愣神。

他甚至自动屏蔽了房间内众人七嘴八舌的、充满喜悦和祝福的喧闹声。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相拥的三人，被那与他血脉相连、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的一家人所占据。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时光是怎么过去的。

人群的欢呼，卡卡西带着笑意的调侃，鸣人兴奋地想要凑近看看小宝宝又怕自己毛手毛脚的样子，自来也豪爽的笑声……

这一切，都像是模糊的背景音，他只是尽全力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和气息，然后……一直呆呆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直到祝贺的人群逐渐散去，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医院的走廊恢复了安静，病房里最终只剩下了魔方、桃乃木，以及那个安静睡去的小小婴儿——真。

还有，那个依旧在角落阴影里，如同礁石般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可笑的自己。

柔和的灯光下，桃乃木似乎对魔方贴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魔方闻言，先是露出了一脸略显夸张的嫌弃表情，眉头都皱了起来，似乎想要反驳。

但接着，他看着桃乃木那坚持而温柔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怀中安睡的婴儿，犹豫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近乎无奈的神情。

然后，在带土那瞬间变得手足无措的注视下，魔方迈开了脚步，径直朝着他隐藏身形的角落走来！

他甚至没有给带土反应的时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伸手拽住了他那隐藏在袖袍下的、有些僵硬的手臂。

魔方将他从阴影中拉了出来，带到了桃乃木和孩子的面前。

在自己当时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桃乃木笑着看向他，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还在熟睡的、襁褓中的真，轻轻地递向了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带土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那双曾经沾染过无数鲜血的手，颤抖着、极其小心地、如同承接世间最易碎也最珍贵的宝物般，接过了那个柔软的襁褓。

面具，完美地遮盖住了他那时的表情。无论是魔方，还是桃乃木，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时的自己，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是扭曲的？是呆滞的？还是……

但他清晰地明白，那时的自己，是流泪了。

温热的、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看着自己怀中那张红润、安详、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脸庞，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和心跳，再看着眼前这对儿子和儿媳……

他们眼中没有憎恨，没有恐惧，只有平静的、甚至带着些许期待的温和。

他看着他们，心中都不由的涌起一股悸动，那是自琳与奶奶离世后，自己从未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里感受过的……名为“幸福”的情感。

尽管他内心深处那个偏执的声音仍在挣扎着，但在那一刻，他确确实实地、无法自控地……又重新爱上了这个他曾无比憎恶的世界！

……

带土的意识从那段珍贵的回忆中逐渐抽离，他看着眼前的魔方，回想起他刚才的那个问题，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腾，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魔方看着眼前陷入挣扎的带土，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再出言斥责。

他只是缓缓地朝着带土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他的目光认真而执着，清晰地映照出带土那狼狈的身影。

“就当是为了真吧……”

魔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着眼前的带土，沉声道：

“……活下去。”

“活下去……”

带土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扭曲，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那笑容里充满了痛苦、自嘲，以及那深深的无力感。

他看向眼前的魔方，声音沙哑而破碎的说道：

“为什么……要说这么残酷的话呢？”

这仿佛是一句抱怨，却又更像是痛苦的哀鸣。

魔方看着他那痛苦挣扎的模样，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容，他十分干脆的回应道：

“因为你……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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