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匿名短信
“对方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就说明他们暂时还不想把桌子掀翻。他们在跟你玩心理战，想让你自乱阵脚。”
纪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
“他想引蛇出动，那我们就顺着她的洞后边看看是谁在搞鬼。”
纪良的镇定给了林小美安心。
她甚至有些庆幸有这样的上司，起码在工作上他是向着自己。
林小美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如果这个内鬼是吴书玉……
纪良会怎么做？
是包庇，还是和之前的她一样……
一想到这，林小美立马掐灭之后的想法。
可是心头止不住地发痒，咬唇看一眼纪良宽大的后背。
如果吴书玉出局了呢……那自己是不是……
……
招标工作如期启动。
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肥源医疗没有因为那条皇亲国戚条款退缩，转手递交了一份堪称完美的投标书。
他们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股权代持和法人变更，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公司从法律意义上与那位省领导的亲属脱离关系。
肥源医疗的操作堪称一绝。
用一家新注册的公司做白手套，再由母公司提供担保，流程上无懈可击，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耍。
评审会上，几位外聘的专家对着肥源的方案赞不绝口，从报价到配送几乎挑不出毛病。
专家评审会上，吴书玉一直没怎么开口，像个标准的局方代表只带耳朵不带嘴。
直到几位专家的意见渐渐统一，她才慢悠悠地清了下嗓子。
“肥源的方案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的，诚意也摆在这里了。”
她看向主持会议的林小美脸上：“我们当初补充那条规定初衷是好的，为了规避风险，保证绝对公平。”
“但现在，如果就因为这一条规定硬生生把一家有实力、有诚意的企业拒之门外，这算不算一种程序上的僵化？往严重了说，是不是有滥用职权的嫌疑？”
她停顿了一下，给众人一个吸收信息的时间，然后才抛出最后一击。
“我很担心，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后续会引发不必要的行政诉讼，到时候我们药监局会很被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技术问题，是政治问题了。
果然，几个专家立刻像被点醒了一样纷纷点头。
谁也不想因为一个招标项目惹上官司。
林小美坐在主位上，看着吴书玉那张挂着职业微笑的脸，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冲天灵盖。
一个在暗处用电话威胁，一个在明处搭台阶拆台。
这一明一暗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会议刚散，林小美就被纪良叫进局长办公室。
纪良连眼皮都没抬，也没提会上那档子事，将一份牛皮纸档案袋推到她面前。
“陈冬桦，市财政局审计处的副处长。今天起他会进驻你们采购办，身份是独立审计。”
林小美翻开档案，照片上的男人大概四十岁，国字脸，眉毛很浓，一眼看过去是个老实人。
“纪局，我们的人手……”
“你们的人我信不过。”
纪良抬起了头，直接点明了林小美的潜台词。
“我需要一双不属于我们药监局的眼睛，替我看看那些标书后面的数字到底是真金白银还是糊弄人的账本。”
林小美的心重重一跳。
她明白了。
纪良这一手防的根本不是她。
是吴书玉和吴书玉背后的人。
他没有在会议上发火，也没在内部搞调查，直接从外面请了一尊佛不声不响地镇在正中央。
陈冬桦到岗后，办公室的气氛都变了。
这个人像个自带结界的闷葫芦，从不参与任何闲聊，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天。
吴书玉去敲过两次门，想送点水果套套近乎，一次说在忙，一次干脆就没开门。
这个男人好像只认桌上的规章，不认活生生的人。
吴书玉心里暗骂这个人就是个死脑筋！
她能感觉到纪良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耗尽。
没过两天，高健达的电话又追了过来，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吴书玉，那个姓陈的到底什么来头？油盐不进！我们的人想递句话都找不到门路！你必须给我搞清楚，他现在到底在查什么？是我们的报价还是上下游的流水？”
“高总，我现在……说话不方便。”
吴书玉把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陈冬桦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她总觉得门背后有人一直盯着她不放。
“没什么方不方便！”
高健达在那头咆哮：“你不会以为现在想跳船还来得及吧？吴主任，从你收下钱的时候你就没得选了！”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吴书玉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她像是被砌进了一堵墙里，前面是纪良审视的目光，后面是高健达的步步紧逼，两边都在收紧要把她挤碎。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这些男人在外面争权夺利，却要我一个女人在夹缝里当炮灰，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股说不清是恨还是怨的毒汁从她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
深夜，吴书玉买了一张外地的电话卡，插进备用手机，给陈冬桦发去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短：“查天正药业，原料药进货有问题。”
天正药业是这次招标里实力仅次于肥源的第二大热门。
她决定赌一把给陈冬桦这只鹰扔出去一只兔子，让他把视线从肥源身上挪开。
只要局面开始混乱，她就有机会。
陈冬桦收到短信时正在看肥源的财务数据。
他瞥了一眼那个陌生号码，没回复也没删。
他起身拉开办公桌最底下上了锁的抽屉，把手机扔了进去。
抽屉里还躺着另一部一模一样的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显示一个号码，正是几天前林小美转发给他的那个匿名号码。
他嘴角勾起嘲笑。
第二天一早，采购办晨会。
陈冬桦翻着手里的文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提了一句：“天正药业的供应链资料，我看着有点疑问。需要他们提供原始的报关单和物流记录，林主任，这事儿你安排一下？”
林小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平静点了点头：“没问题，我马上让小王去办。”
会议桌的另一头，正端起茶杯的吴书玉顿了一下。
她低着头用杯盖撇着浮沫，眼角的余光瞄向陈冬桦。
成了。
这条狗总算被她引向另一块骨头。
会议一结束，吴书玉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刻反锁了门，拿出那部不记名的手机给高健达发了条信息：“鱼已上钩，暂时安全。”
高健达几乎是秒回：“做得好，稳住他，事成之后你想要的都会有。”
吴书玉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没有半分轻松。
她像是走在钢丝上的人，下面是万丈深渊，手里那根维持平衡的杆子，一头是纪良的猜忌，另一头是高健达的贪婪。
哪一头重了，她都得粉身碎骨。
陈冬桦的调查进行得雷厉风行。
他带着两个从财政局借调来的年轻审计员，一头扎进了天正药业堆积如山的资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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