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不能搞一刀切啊
林小美目不斜视，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下。
整个过程，她的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扬，没有半分怯场。
“各位院长，各位老总，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采购办的第一次工作会议。”
她一开口，声音清脆。
中心医院的李院长是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算是给了个下马威：
“林主任太客气了。我们也是接到市里的红头文件，不敢不来啊。就是不知道林主任这么年轻，对我们医疗系统内部的门道清不清楚？这药品采购可不是在办公室里写写文件那么简单，里面的水深着呢。”
他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林小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直到李院长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她才开口。
“李院长说得对，水很深。”
“深到有些地方已经烂了，发臭了。再不清理恐怕就要烂到根子上，到时候在座的各位，也跑不掉。”
一句话冷下了场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人开口竟然如此锋利。
直接把“烂了”“发臭”这样难听的词摆在了台面上。
李院长的脸当场就涨成猪肝色，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保温杯顿在桌上：“林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这些在医疗战线上干了一辈子的人都是烂人，都是臭鱼烂虾吗？你这是在污蔑！我要求你立刻收回刚才的话，向我们道歉！”
“道歉？”
林小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
“李院长，各位老总，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听各位诉苦或者吵架，是来明确一件事的。”
她说完，手伸进旁边的文件袋拿出一沓纸，丢到几位老总的面前。
“这是我们采购办拟定的新章程，关于药品和医疗器械的集中采购草案。”
她点了点那堆纸：“从今天开始，青原市所有公立医院的采购走一个渠道，就是我们办公室。统一招标，统一采购，统一配送。”
她给足了时间让众人消化这几句话里的分量。
“任何单位，任何人，不准再跟供应商有私下里的接触。所有流程上平台留痕迹，市纪委那边会同步存档随时调看。”
这哪里是商量，这是直接在他们脖子上套绳子！
一个做药品代理的老总姓张，是这群人里资历最老的，他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开了口，话里带着刺：“林主任，你这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我们跟医院合作了十几年风平浪静，你这刚来一句话就把桌子掀了，说不过去吧？”
林小美看着他，嘴角忽然有笑意，但眼睛里没有。
“规矩？”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张总，你说的规矩是从前。从今天起我和我们采购办就是新的规矩。”
她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倾。
这个动作让她和桌子对面的李院长离得很近，近到李院长能看清她眼里的冷光。
“各位过去怎么赚钱怎么合作我心里有数，纪局长让我来不是让我来当和事佬，是让我来把一潭污水彻底搅清。”
“草案人手一份可以带回去看也可以提意见，我洗耳恭听。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我希望听到的是怎么把事情办好，不是谁的利益又被动了。”
她说完，收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回过头看李院长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哦，对了，李院长。”
她笑了，这次的笑意真实了些，也更冷了些。
“您刚才说采购这摊子水深，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骨头硬，命也硬不怕淹。多深的水我都想试试，看看这底下到底养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大鱼。”
门开了，又关上。
林小美一走，会议室里寂静持续十几秒，然后轰的一声炸了。
“操！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丫头片子也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张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
“李院长！这事儿您不能不管啊！真让她这么搞，我们都得关门！”
中心医院的李院长五十多岁的人，在青原市的医疗系统里也是一言九鼎。
他活着了半辈子，今天算是开了眼，被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鼻子把脸皮一层层地往下撕。
“都少安毋躁！”
他压了压手，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
“她一个黄毛丫头，背后没人撑腰，敢这么横？这明摆着是纪良那小子在背后搞鬼！”
“纪良？”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名字在青原市的医药系统，就是个煞星。
“没错。”
李院长冷哼一声：“纪良想借这个丫头的手把我们的财路全断了，然后把所有权力都收到他自己手里，想得美！”
他环视一圈说道：“这事儿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天后不是还要开会吗？到时候咱们就好好陪她玩玩！看看她这个光杆司令能有多大能耐！”
……
接下来的三天，采购办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各大医院和药企送来的意见书堆满了林小美的办公桌。
说是意见书，其实通篇都是在哭穷叫苦摆困难，核心思想就一个：集中采购这事儿，行不通。
林小美把这些废纸一样的东西全部扔进碎纸机。
这些都是来试探她的态度。
真正的硬仗在三天后的会议上。
三天后，还是那个会议室。
林小美走进门的时候，发现气氛和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是剑拔弩张，这一次却是一团和气。
李院长甚至还主动站起来，朝她笑了笑。
“林主任，来了啊。这几天我们回去认真学习了你的文件精神，觉得你这个想法，大方向是好的。但是呢具体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多技术性问题需要探讨嘛。”
他一上来就先肯定再转折，绵里藏针。
林小美不动声色地坐下：“哦？李院长请讲。”
“你看啊，”
李院长拿起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指着。
“你这个细则里说所有药品都要通过平台统一招标，可是有些急救用的特效药那是等不了招标流程的。”
“还有一些我们医院用了几十年的老药效果好，价格也便宜，但生产厂家规模小，可能连招标的资格都没有。你这一刀切不是把这些药都给切掉了吗？到时候出了医疗事故，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是啊，李院长说得对！”
“医疗上的事，不能搞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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