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电话
最先得到消息的不是周兴傅本人，是那些曾经和他关系密切的朋友。
省城里的政治风向变得异常诡异。
曾经门庭若市的周家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
那些平日里一口一个“周厅长”叫得比谁都亲热的人，此刻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对周兴傅避之唯恐不及。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官场之上，人情凉薄，体现淋漓尽致。
周兴傅是在第二天下午才从一个侧面渠道听到了风声。
他得知举报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孙立江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相信，更不愿相信。
他疯狂地拨打孙立江的电话，听到的是冰冷的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被死亡扼住咽喉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自己完了。
孙立江手里掌握着他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那封举报信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他甚至连纪良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那个他从头到尾都没放在眼里的小卒子，用一种他最不屑的方式将死了。
就在周兴傅心如死灰，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他那个宝贝儿子周灵飞像一只没头的苍蝇撞了进来。
“爸！爸！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灵飞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抖得像筛糠。
“我们公司供应给青原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那批心脏支架，出……出问题了！”
“什么？”
周兴傅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报纸。
头版头条，黑色的标题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劣质心脏支架流入市场，谁为生命安全负责？》
报道的记者，署名苏晴。
报道中，详细披露了青原市第二人民医院近期接连出现数起心脏支架手术失败的案例，患者在术后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
经过药监局督查组的紧急抽检，发现这批由周灵飞公司供应的进口心脏支架，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根本就是贴牌生产的劣质产品！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了，这是草菅人命！
“爸，怎么办啊？现在药监局的人已经把我们公司的仓库给封了，好几个病人家属正堵在公司门口闹事呢！”
周灵飞带着哭腔，六神无主。
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周兴傅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混账东西！我早就告诉过你，钱要赚，但不能昧良心！这种要人命的生意你也敢做！”
他咆哮着，却不知道这巴掌打在儿子脸上，更像是打在自己心上。
这件事一出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纪良这一刀抽得太狠了。
他不仅要自己的政治生命，还要让自己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书房的门在这时被敲响。
门外是他妻子颤抖的声音。
“兴傅……楼下……楼下来了几个同志，说是……省纪委的。”
周兴傅的身子晃了晃，扶住了书桌才没有倒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奋斗了一辈子才拥有的书房，眼神灰败。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几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为首的一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周兴傅同志，根据群众举报，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组织调查。”
……
周兴傅被带走，这事在省市两级的官场掀起滔天巨浪。
余波荡漾，人人自危。
作为风暴中心的纪良并未迎来想象中的赞誉和功勋。
恰恰相反，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市委陈副市长接连几天以各种理由婉拒了他的工作汇报。
局里那些曾经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如今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敬畏之下的疏远。
胜利者往往是下一个被围猎的目标。
这个道理，纪良比谁都懂。
夜深了，整栋药监局大楼只剩下他办公室还亮着灯。
纪良拿出一套紫砂茶具，不紧不慢地用开水温着茶杯。
沸水冲入壶中，茶叶舒展，一缕清香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他享受这种感觉，在失控的局面中寻找一个可以被自己完全掌控的支点，哪怕只是这一壶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门推开，林小美走了进来。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饮水机旁为他续上一壶热水。
这个女人是他亲手磨砺出的人，如今刀锋已成，却也沾上了洗不去的血腥气。
纪良头也没抬：“都处理好了？”
“孙立江已经按您的意思安排去了邻市的闲职，他交出来的东西我也派人核实过了。”
这场仗她冲在最前面，也耗尽了心力。
纪良嗯了一声，将第一泡茶水倒掉，然后才重新注水，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坐吧。”
林小美在他对面坐下，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永远让人看不透。
他能把你推向万丈深渊，也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倒一杯恰到好处的热茶。
“纪局，”
她终是没忍住：“我们……是不是赢了？”
“赢？”
纪良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嘲讽笑道：“扳倒一个周兴傅不过是砍掉了九头蛇的一个脑袋，用不了多久，新的脑袋就会长出来，而且会更难对付。”
他端起茶杯，看着林小美：“你还不够快。”
林小美的心猛地一沉。
她所有的功劳和苦劳在他眼里仅仅是一句“不够快”。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就压了下去。
在纪良面前，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叮叮叮！”
忽然。
纪良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铃声短促尖锐，打破办公室的宁静。
纪良放下茶杯，看了眼号码。
这个号码来自省城，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谦恭有礼，自称是省委办公厅张秘书。
“纪良同志，明晚七点紫荆园，有位领导想请你吃顿便饭。”
没有说是哪位领导，但紫荆园三个字本身就是一张顶级的名片。
那是省里真正核心圈层的人物才去的地方。
“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林小美面带忧色：“纪局，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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