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纪良你这个混蛋
纪良扳倒郑远航这事在青原市掀起的风浪,余波还在一圈圈地往外荡。
最先感觉到水温变化的是市里那些过去总拿架子、把皮球踢来踢去的部门。
搁在以前,纪良想在药监局推个什么新章程,得亲自拎着文件一家家单位去跑。
好话说尽,烟递一圈,对方才懒洋洋地点个头说研究研究。
现在不一样了。
纪良甚至不用亲自出面,办公室一个电话打过去,报上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的负责人立马换上客气的腔调,保证全力支持,问纪局长还有什么别的指示。
人就是这么现实,当你手里的牌能决定牌桌上其他人的输赢时,你咳嗽一声在别人听来都像是圣旨。
傍晚,纪良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捏了捏发紧的太阳穴,靠在椅子上闭了会儿眼。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苏晴。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纪良嘴角不自觉地牵了一下。
他脱下身上制服换上便装,拿上车钥匙下了楼。
约的地方是家新开的西餐厅,装修得很有格调,灯光幽暗,桌与桌之间离得也远,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苏晴挑了临窗的位子,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亮起的万千灯火。
她身上是一条酒红色的丝绒裙子,衬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
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着,几缕碎发垂下来,脖颈的线条清晰。
她看见纪良走过来,没起身,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冲他笑了笑。
“纪局长,恭喜。”
“这话该我说。”
纪良在她对面落座,侍者过来,他要了杯一样的。
“要是没有你的那篇报道,我现在恐怕还在跟调查组的人喝茶。”
“这么说,我们俩算是……合伙干了件坏事?”
苏晴的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她故意把坏事两个字咬得很轻。
纪良纠正她:“是志同道合。”
两人没再多说,举杯碰了一下。
有些话,聪明人之间不用说得太明白。
这顿饭吃得没什么压力。
快吃完的时候,苏晴把刀叉放在餐盘上,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人也坐直了些。
“郑远航是倒了,可他只是站在前台的一个。他背后那些人还在那儿看着呢。”
她目光落在纪良脸上。
“你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
纪良也放下了餐具,动作不紧不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只要还敢伸手我就敢接着,青原这池子水,是时候见见底了。”
苏晴看着他没说话。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种东西很沉,也很定,让她有点移不开眼。
饭后,纪良喝了酒,车自然是苏晴来开。
车子一路开到纪良住的小区楼下,熄了火。
两人都没急着动,车里一时间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响,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发酵。
苏晴扭头看着驾驶座的纪良,先开了口。
“不请我上去喝口水?”
纪良也转过头看她。
路灯的光从车窗外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神和他白天见到的那个干练的女记者判若两人。
他没回答是或者不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整个身子朝她那边探了过去。
苏晴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了。
预想中的接触没有落在嘴唇上,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不带任何侵略性,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很晚了,早点休息。”
苏晴睁开眼,纪良已经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看着他有那么几秒钟的怔忪。
“纪良,”
在他推开车门准备下去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是个女人就该理所当然地被你吸引?”
纪良下车的动作停住了,他回头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忽然笑了。
“别人我不知道。”
他推开车门,一条腿迈了出去,然后又回过头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但你和她们不一样。”
车门关上,隔绝两个空间。
苏晴一个人坐在车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
她对着漆黑的窗外忽然也笑了,
那笑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自嘲,又像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动。
纪良,你这个混蛋。
……
第二天上午,纪良刚到办公室,吴书玉就走了进来。
“纪局,省卫生厅来人了。”
纪良心中一动。
“谁?”
“卫生厅药政处的副处长,赵伟叶。”
“说是下来调研,但直接绕过了市政府,第一站就来了我们局。我看来者不善。”
纪良的眼睛眯了起来。
郑远航这颗棋子刚被拔掉,真正的主力就开始登场了。
赵伟叶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衬衫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
他身上有一种机关干部特有的矜持和审视感,笑起带着疏离的味道。
“纪良同志,久仰大名啊。”
会议室里,赵伟叶主动伸出手和纪良握了握。
他的手很冷,没什么力道。
“最近你们青原药监局可是我们省里的明星单位,那篇《青原样本》的文章我们厅长都亲自做了批示,让我们下来好好学习你们的先进经验。”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毫不掩饰。
纪良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赵处长过奖了,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分内的工作。青原市的情况比较复杂,很多工作还在摸索阶段,正好请省厅的领导下来多给我们指导指导。”
一番滴水不漏的官样文章之后,调研正式开始。
赵伟叶没有听汇报,也没有看材料,直接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亲自去下面看一看。
他点的第一站不是之前被省报表扬的百草堂,也不是那些已经整改到位的大医院,是一家在青原市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濒临破产的中成药厂——金州药业。
这个要求让吴书玉都愣了一下。
金州药业是青原市的老牌国企,前些年因为经营不善早就成了市里一个老大难的包袱,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
赵伟叶怎么会突然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纪良细想之后了然。
金州药业虽然破败,但它手里还握着几张非常有价值的牌。
几个七八十年代批下来的,工艺独特且疗效显著的独家中药保护品种的批文。
这些批文在当年不值钱,但在今天对于任何一家想要在中成药领域有所作为的企业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郑远航倒台后,省内好几家大的药企都盯上了青原这块肥肉。
赵伟叶此行的目的恐怕不是调研,是来当说客和探路者的。
车队驶向位于市郊的金州药业。
厂区里一片萧条,墙皮大片脱落,杂草从水泥地的裂缝里顽强地钻出来。
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王,一脸的愁苦,看到纪良和赵伟叶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赵伟叶背着手在车间里转了一圈,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生产线,眉头紧锁。
“纪良同志,这么好的底子就让它这么荒废了,可惜啊。”
赵伟叶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惋惜。
“我们市里也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通过改制重组让老企业焕发新生。”
纪良回答得滴水不漏。
“改制是需要外来资本注入的。”
赵伟叶停下脚步,看着纪良,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我听说省里的天河药业最近就有意向在全省范围内寻找一些有潜力的中成药企业进行战略投资,金州药业的这几个老方子他们可是很感兴趣啊。”
图穷匕见。
纪良心里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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