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李靖的归宿
李靖府邸,书房。
一盆炭火烧得正旺。
火焰吞噬着一卷卷写满了字迹的竹简,发出噼啪的轻响,卷起的灰烬在空中飞舞,如同破碎的蝴蝶。
这些,是他两年来的全部心血。
两年间,他以兵部尚书的身份,调阅了所有关于河北的战报,分析了江宸指挥的每一场战斗。从伏击张须陀偏师,到奇袭黎阳仓,再到虎牢关下,那场彻底颠覆了时代战争模式的决战。
他将自己的分析、推演,全部写在了这些竹简上。
步炮协同,火力覆盖,穿插分割,后勤保障……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在他笔下,构建起了一个全新的、可怕的战争体系。
他知道,这才是战争的未来。
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在长安,是异端。
在李唐的朝堂上,在那些世家子弟出身的将领眼中,战争,依旧是骑兵的对冲,是勇士的对决,是计谋与人心的较量。
他们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就连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李世民,也对此不屑一顾。
“奇技淫巧,终非王道。”
这是皇帝在军事会议上,驳回他建立专门火器研究部门提议时,说的话。
李靖看着火盆中化为焦炭的竹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兵部尚书。
卫国公。
何等尊崇的地位。
可他手中,没有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力。
玄武门之变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他这个曾经的太子旧部,就像一件被供奉起来的神兵利器,永远不会被真正地信任,永远不会被交到最关键的战场上。
空有一身屠龙之术,却只能在此,熬干心血,老死庭院。
「罢了,罢了。」
他拿起最后一卷竹简,准备投入火中。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
一名亲兵,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快步走了进来。
“大帅。”
亲兵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
“有一封您的密信。”
“从……从邺城方向来的。”
李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电。
亲兵递上一个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李靖接过信,屏退了亲兵。
信封很轻,纸张的质感也有些粗糙,绝非官府所用。
他拆开火漆,展开信纸。
一行苍劲有力,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熟悉感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上没有劝降的废话,更没有许诺高官厚禄。
通篇,都在探讨军事。
从以算学为基础的弹道计算,到建立标准化后勤补给线对战争节奏的颠覆性影响。
信中甚至画出了一个简易的草图,阐述了一种名为“师”的全新军队编制,以及各兵种如何在这种编制下高效协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靖的心坎上。
这些,正是他这两年苦苦思索,却又不敢与外人道的惊世之论!
写信之人,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是他镜中的倒影!
一个真正的,懂他的人!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天下英雄,唯公与宸耳。」
李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了几天前,太极殿上。
李世民意气风发,宣布御驾亲征,命天策府旧部为先锋,关中府兵悉数出动,誓要与江宸决一死战。
朝堂之上,将星云集。
而他,大唐军神李靖,得到的任命,却是“行军副总管”。
一个听起来体面,实则负责清点粮草、督运辎重的后勤虚职。
皇帝的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但那笑容之下,是无法掩饰的猜忌与防备。
那一刻,李靖的心,彻底冷了。
一边,是猜忌自己、将自己束之高阁的君主。
另一边,是视自己为天下唯一知己的“叛贼”。
他还需要选吗?
“噗。”
信纸被他投入火盆,瞬间化为灰烬。
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李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来人。”
“备笔墨。”
……
三日后。
一份奏章,被呈到了即将出征的李世民案头。
兵部尚书李靖上书,称自己旧疾复发,染上肺痨,不堪军旅劳顿,请求告老还乡,解甲归田。
李世民看着奏章,眉头紧锁。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即将出征的时候病了?
他心中升起一丝怀疑。
但派去探病的御医回报,李靖确实卧床不起,咳血不止,气息奄奄,已是命不久矣之相。
在出征前夕,李世民不愿为这点小事,节外生枝。
他朱笔一挥,批了两个字。
“准奏。”
又过了几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家丁的护送下,缓缓驶出长安城的春明门,朝着李靖的乡下老宅而去,车里据说载着病入膏肓的卫国公。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当天深夜。
两个穿着普通商人服饰的身影,背着行囊,从长安城一处偏僻的侧门悄然溜出,汇入夜色之中,一路向北。
半个月后。
洛阳,同盟军临时指挥部。
两个衣衫褴褛、满面风尘的身影,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辕门之外。
“站住!什么人!”
两名扛着火铳的哨兵,立刻警惕地拦住了他们。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身影,喘着粗气,扶着身边的栅栏才勉强站稳。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眼神锐利的脸。
“老夫李靖。”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求见,江委员长。”
两名哨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李靖?
那个大唐的军神?
“可有凭证?”一名哨兵沉声问道,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火铳。
李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的残片。
那是江宸亲笔信的最后一部分,上面只有那句“唯公与宸耳”。
哨兵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剧变。
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飞奔入营。
李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忐忑。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是热情的欢迎,还是冰冷的试探?又或者,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用以羞辱李唐的骗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辕门之内,传来一阵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轰然敞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为首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布衣,目光深邃明亮,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正是江宸!
他竟然亲自出来了!
江宸径直走到李靖面前,目光扫过他破烂的衣衫,扫过他疲惫的面容,最终,定格在他那双虽有倦色,却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江宸整理衣冠,对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行的,是古代弟子拜见恩师的最高礼节!
“晚辈江宸,恭迎药师公!”
“恭迎药师公大驾光临!”
李靖的身体,猛地一颤。
药师,是他的字。
自他功成名就以来,世人只知卫国公,只知李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个亲近而尊敬的称呼,来称呼他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没有怀疑,没有试探,没有居高临下的招揽。
只有最真诚的尊重,和视若珍宝的欣喜。
他这个仓皇北顾的叛将,狼狈不堪的逃人,在江宸眼中,竟是需要他亲自出迎,执弟子礼的“药师公”。
一股热流,猛地从心底涌上眼眶。
半生的委屈,满腔的抱负,一路的艰辛,在这一刻,尽数化开。
“委员长……折煞老夫了。”
李靖嘴唇翕动,声音哽咽。
“败军之将,丧家之犬,何敢当委员长如此大礼!”
“错了!”
江宸直起身,一把扶住李靖的手臂,双目灼灼。
“在宸心中,将军非败军之将,乃当代兵圣!李唐有眼无珠,致使明珠蒙尘!”
“今日将军来归,于我江宸而言,如高祖之得张良,光武之得邓禹!”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
“这是我同盟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程咬金在一旁咧开大嘴,瓮声瓮气地笑道:“嘿!李大帅!俺老程早就说过,你在那李二小子手下干,憋屈!来咱们这,委员长早就给你把总教头的位置留好了!”
秦琼也对着李靖,郑重地抱了抱拳,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药师公,别来无恙。”
李靖看着一张张熟悉而真诚的脸,看着江宸那双清澈而炙热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委员长若不嫌弃老夫残躯,靖,愿为同盟效死!”
李靖对着江宸,深深一拜。
“好!好!”
江宸大笑,亲自搀扶起李靖。
“药师公,请!”
“我已备好沙盘,正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一行人快步走入中军大帐。
巨大的沙盘,占据了营帐的中心。
上面,中原的地形地貌,河流城池,纤毫毕现。
两股巨大的、由红色和蓝色箭头组成的洪流,正从东西两个方向,朝着洛阳的位置,滚滚而来。
江宸指着蓝色的箭头,神情变得严肃。
“李世民倾关中之兵,号称五十万,又裹挟了关中所有门阀的部曲,气势汹汹,欲与我军决战于中原。”
他看向李靖,目光诚恳。
“药师公以为,此战关键何在?”
这个问题,直接抛出,没有半点客套。
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
李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那蓝色的箭头上轻轻划过,目光锐利如刀。
“兵力多,则粮草耗费亦多,其锋锐,然不可持久。”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
“李世民此人,用兵酷烈,长于奔袭。其大军看似势大,实则粮道漫长,处处皆是破绽。”
“我军若能以一部兵力,袭扰其侧翼,断其粮道。再以洛阳坚城为凭,挫其锐气,不出两月,其五十万大军,必不战自溃!”
江宸听完,抚掌大笑。
“英雄所见略同!”
“药师公,您的到来,让我军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了!”
他转过身,面对帐内所有将领,声音变得无比洪亮。
“我向大家介绍一位同志,也是一位老师!”
“这位,便是大唐前兵部尚书,卫国公,李靖,李药师将军!”
帐内,一片压抑的惊呼。
江宸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为应对此次决战,统合全军作战指挥,我决定,于中央执行委员会之下,增设总参谋部!”
他的目光,郑重地落在李靖身上,声音响彻整个营帐。
“我宣布!”
“任命李靖将军,为我华夏革命同盟军,第一任总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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