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无需请示
当“鲲鹏”运输机那巨大的涡扇引擎发出撕裂空气的轰鸣。
以一种近乎撞击的姿态砸在研究院广场上时。
无形的阴云已经沉沉地压在了这片科学圣地的上空。
舱门液压杆还未完全解锁。
祁同伟就已带着两队“天兵”战士冲了出去。
他们端在手中的，不再是常规制式步枪。
那是一种造型奇诡的武器，枪身中央嵌着一颗发出幽蓝微光的能量核心。
正是研究院专门应对非传统威胁的最新成果——高能脉冲步枪。
祁同光第二个走出舱门，他的脸色凝重到近乎铁青。
这种神情，祁同伟从未在他的兄长脸上见过。
何璐和雷神早已等在停机坪下，神色仓皇。
“祁院！”何璐疾步上前，将一个嵌在厚重铅盒里的黑色晶体递过来。
她的声音在发颤。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任何一种预案，都要糟。”
祁同光没有接。
他的目光穿透了何璐，直直钉向远处的A区隔离大楼。
“人在哪里？”
“在A区的最高级别隔离病房。”雷神的声音像是从冰块里挤出来的，“三次全身扫描，没有任何生理异常。但他的脑电波……”
“带我过去。”祁同光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简短、冰冷。
一行人快步穿行在戒备森严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息。
每一名擦肩而过的安保人员，都像一尊绷紧了发条的雕像。
最终，他们停在一间由特种合金浇筑而成的隔离病房外。
厚重的观察窗后，那个叫周毅的年轻人安静地躺着，似乎仍陷在深沉的昏迷里。
几名身穿全套生化防护服的医疗人员，正在他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监测设备，动作轻微得仿佛在拆解一枚炸弹。
“调出他最近五分钟的脑电波活动图。”祁同光对着墙上的通讯器下令。
旁边的屏幕应声亮起，一张图形浮现出来。
何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脑波图。
正常人的脑电波，是混乱起伏的生命曲线。
而周毅的脑波图，却呈现出一种……绝对规整、冰冷到极致的几何图案。
那些本该是曲线的线条，变成了一系列完美的直线、夹角、以及拥有黄金分割比例的弧度。
它们精密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无比繁复，却又充满了诡异数学之美的图形。
“这……”连祁同伟这个外行都察觉到了那股非人的气息，“他的脑子……在画图？”
“不是画图。”
祁同光眼底的一切光芒。
都瞬间凝聚在了那张图上。
“他是在……运算。”
“他的大脑，变成了一台生物量子计算机。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模式，进行着超高维度的运算。”
何璐的呼吸停滞了：“运算什么？”
“运算他‘看到’的东西。”祁同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那个信号，不是一段信息。”
“它是一个活的算法。”
“一个纯粹由信息构成的‘生命’！”
“它像病毒，但感染的不是细胞，而是思想。当你试图理解它，它就入侵你的大脑，把你的神经元当成它的CPU，把你的意识……当成它的硬盘。”
“它会‘格式化’你的人格，抹去你的记忆，把你变成一个……纯粹的，用来思考的工具。”
祁同光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毒的冰针，扎进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里。
“这就是，模因污染。”
这比任何生化武器都要恐怖。
病毒，最多杀死你的身体。
而这个东西，它会活生生地，吃掉你的灵魂。
“那……还有救吗？”何璐看着病床上那张年轻的脸，声音里满是不忍。
祁同光沉默了。
漫长的沉默后，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从他的大脑被‘格式化’那一刻起，‘周毅’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现在躺在那里的，只是一个顶着他的样貌，正在疯狂运算的……人形计算机。”
何璐的脸色，在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苍白如纸。
祁同伟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根根发白，像要捏碎什么东西。
他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东西”，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无力的忌惮。
他斗过毒枭，擒过悍匪，甚至敢指着白头鹰将军的鼻子骂娘。
可面对这种闻所未闻，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敌人，他感觉自己一身的力量，都像打进了虚无的宇宙深空，无处着力。
“哥，”他艰难开口，喉咙干涩，“那枚晶体……那个信号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祁同光转过身，终于从何璐手中，接过了那个沉重的铅盒。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冰冷的盒身。
“我之前说，月球上的‘灯塔’，为我们划亮了一根火柴。”
“现在看来，我错了。”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众人。
“那不是火柴。”
“它打开的，是一道通往地狱的……门缝。”
“而这枚晶体里封存的，就是从那道门缝里，飘出来的一粒……尘埃。”
“仅仅一粒尘埃，就废掉了我们一个顶级的实验室，吞噬了一个天才的大脑。”祁同光凝视着众人，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现在，你们明白，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让他们无法呼吸。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雷神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死寂，“把这个‘人形计算机’，还有那枚晶体，都销毁掉？”
“销毁？”
祁同光摇了摇头，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簇疯狂的光。
“不。”
“为什么要销毁？”
“这是人类文明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触碰到地外高等智慧的实体。”
“它危险，致命，诡异，充满了未知。”
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狂热的弧度。
“但同时，它也是一份……礼物。”
“一份来自神的，或者说，魔鬼的礼物。”
“它向我们展示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更高维度的道路！只要我们能解析它，理解它，掌控它……”
祁同光抬起头，声音不大，却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们，就能一步登天！”
何璐震惊地望着祁同光，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运筹帷幄的国士。
而是一个窥见了真理之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推开它的，疯狂的求道者。
“祁院，这太危险了！”她脱口而出。
“危险？”祁同光反问，“人类的每一次文明跃迁，哪一次不危险？从钻木取火，到驾驭核能，我们一直在和死神共舞。”
“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我们前所未见，更华丽的舞伴而已。”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隔离病房里的那个“人形计算机”，眼神灼热。
“我们不能用人类的大脑去解析它，那我们，就创造一个不会被污染的‘大脑’！”
“我们不能直接去看那扇门后的风景，那我们，就打造一个能替我们去看，并且能把风景安全转述给我们的‘信使’！”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而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何璐，雷神。”
“到！”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从现在起，研究院进入最高等级封闭状态！立刻启动‘铸墙’计划！调动所有资源，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盘古’系统的原型机！”
“是！”
他又看向祁同伟。
“同伟。”
“在，哥。”
“你的任务，比之前更重。”祁同光的语气，沉重得像是在托付一个文明的未来，“‘盘古’，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在它建成之后，你要用你看管核弹发射井的方式，来看管它。”
“我要你，和你的‘天兵’，成为悬在它头顶的，最后一重保险。”
祁同光凝视着自己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或者任何人，下达了让‘盘古’脱离物理限制的命令……”
“我授权你，无需请示，无需确认，立刻……”
“将我，连同‘盘古’，一起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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