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第一批见证者
月球，静海基地。
“神迹……”
李院士。
这位年过古稀的生物学泰斗。
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强化玻璃上。
眼中倒映着舱内那片匪夷所思的“蓝色森林”。
他的嘴唇颤抖着，吐出的不再是科学术语。
而是近乎信仰的呢喃。
“这是……神迹！”
培养区内，早已不见任何地球植物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从灰色月壤中拔地而起的水晶簇。
它们散发着幽蓝的荧光，形态诡谲而瑰丽。
有的形如深海的珊瑚，有的状若峥嵘的鹿角。
一层极薄的冰晶覆盖其上。
在模拟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氧气浓度18%！仍在持续稳定上升！”
“湿度65%，环境参数锁定！”
“月壤成分报告……我的天！有机质含量对比实验初期，增幅超过1200%！”
年轻的科研员们嘶吼着汇报数据。
站在观察通道里的何璐。
也被眼前的绚烂景象所震惊。
循环系统送入的空气。
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清冽与甘甜。
“李院士，这就是……‘月光真菌’？”
何璐走到近乎癫狂的老人身边。
“不！这个名字亵渎了它的伟大！”
李院士猛地挥手。
激动得满脸通红。
“它不叫月光真菌！祁院当初点醒我，让我跳出地球思维的牢笼，这件造物完美诠释了祁院的理念！”
他指向那片水晶森林。
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如钟地宣布：
“它的名字，叫‘启明’！”
“开启新纪元的生命，指引文明新方向的启明星！它就是我们踏出摇篮的第一步，是真正的……‘创世纪’！”
自从被祁同光那通电话点醒后。
李院士的研究思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颠覆。
他抛弃了“修补”地球作物的可笑想法。
他带领团队，反其道而行之。
不再抑制“方碑”那毁灭性的辐射，而是将其视为催生奇迹的温床。
他们将从“太岁”中提取的最原始硅基生命片段。
与十几种地球上最顽强的真菌、藻类强制融合。
然后……将这些缝合出的“怪物”。
直接抛入“方碑”能量最狂暴的核心区域。
这无疑是一场疯狂的豪赌。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实验体。
都在将瞬间湮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但总有那么一个，在毁灭的尽头。
抓住了名为“进化”的神之手。
“启明”，便是那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胜利者。
“何队长，你看！”
李院士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启明’最伟大的地方，在于它的‘呼吸’！它直接啃食月壤中的硅酸盐和氧化物，将金属元素固化成自己的水晶骨骼，然后……呼出纯净的氧气！”
“它的食物，不是阳光，而是‘方碑’的辐射！辐射越强，它长得越快，制氧效率越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栗。
“而它排出的‘废物’，是一种富含碳、氮、磷的有机凝胶！是上帝的馈赠！是能让月壤变成沃土的神圣肥料！”
何璐心神剧震。
就能制造出氧气和土壤。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改造火星。
改造太阳系任何一颗贫瘠的岩石行星。
将不再是持续千百年的幻想！
只需播撒下“启明”的种子，剩下的，交给时间和“方碑”。
“它的繁殖能力……”何璐问出了那个曾让所有人绝望的关键问题。
“这才是它真正的神妙之处！”李院士脸上浮现出痴迷的神情，“它拥有两种模式！”
“在能量平稳时，它会像藤蔓一样，以无性繁殖的方式，稳定扩张。”
“而当‘方碑’能量剧烈波动时……”
他调出一段延时影像。
画面里，随着“方碑”能量读数飙升。
所有水晶簇集体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下一秒，它们的顶端如蒲公英般炸开了亿万光点！
那是无数包裹着生命信息的能量孢子。
它们无视真空与低温。
飘向实验舱的每一个角落。
落地生根绽放出新的水晶之花。
“能量孢子……”
何璐喃喃自语。
祁同光那个天马行空的猜想，竟真的化为了现实。
“是的，它进化出了独属于宇宙的繁殖方式！”李院士感慨万千，“祁院是对的！我们总想用地球的规则去定义宇宙的生命，但进化本身，没有边界！”
何璐沉默了。
巨大的震撼之后，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悄然爬上后颈。
如此强大，如此完美的太空生命，人类……真的能掌控吗？
它和那个差点毁灭月背遗迹的“太岁”，本就是同源。
一个代表“创造”。
一个代表“毁灭”。
创造与毁灭，难道本就是一体两面？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悚栗。
她立刻将这个堪称神迹的发现，以及自己内心深处最沉重的忧虑。
整理成加密报告，通过量子通讯直达“天宫”母港。
报告的末尾，她郑重地写下：
“祁院，我们可能……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盒中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们无从分辨。”
“请求您的指示。”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望向那片绚烂如星河的水晶森林。
无论未来如何。
一个新的纪元，已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悄然开启。
而她们，是第一批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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