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绝望
“希望？”艾莉娅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一个臣服于恶魔的人，怎么会是为了希望？
“没错。”
林炎转过身，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艾莉娅的灵魂，直视着她那正在崩塌的信念世界。
“一个能够战胜‘绝望’的希望。”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那个矮人王，燃尽了族群最后的荣耀与灵魂，却连一尊深渊魔神的幻影都无法战胜。”
“那是足以将任何英雄都碾成齑粉的，最彻底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单凭他自己，单凭那点可悲的仇恨，什么都改变不了。”
林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就在那时，阿格斯出现了。”
“他用一种近乎荒谬的，碾压性的姿态，抹杀了那个让矮人王感到绝望的根源。”
“他向矮人王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更加暴虐，也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让矮人王看到了，一种名为‘可能’的剧毒。”
林炎的声音顿了顿，给了艾莉娅一个喘息，也给了她坠入更深深渊的时间。
“当一个人在最深的黑暗里溺水时，任何一根伸向他的稻草，他都会死死抓住。”
“哪怕那根稻草，是从更深的地狱里递上来的。”
“他不会在乎递给他稻草的是神，还是魔。”
“因为，那是他活下去，以及……完成一场更盛大复仇的，唯一选择。”
艾莉娅沉默了。
彻彻底底的沉默。
她再次望向下方的大地。
那个名为阿格斯的黑金神魔，已经将那柄巨大的弑神战锤握在手中。
战锤上残存的矮人魂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注入了一股更加黑暗、更加霸道的力量，燃烧得前所未有地旺盛。
只是那火焰的颜色，已然从荣耀的鎏金，变作了令人心悸的黑红。
一股比之前七魔神降临时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窒息的气息，从阿格斯身上冲天而起。
连天堂山的圣光似乎都在这股气息下微微摇曳。
这一刻，艾莉娅终于明白了。
她所坚守的骑士信念，那些关于荣耀、勇气、牺牲便能战胜邪恶的信条。
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个世界没有疯。
是这个名为林炎的男人，亲手拧断了世界的脊梁，然后为所有在废墟中挣扎的生灵，指出了一条通往疯狂的“捷径”。
他们不再信仰光明，因为光明从未带来胜利。
他们不再敬畏秩序，因为秩序早已沦为废纸。
他们只相信一样东西。
力量！
最纯粹，最原始，能让他们杀死敌人，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力量！
在收服了矮人王所化的“弑神战锤”后，阿格斯并未停下他征服的脚步。
他那燃烧着七彩罪火的重瞳，转向了大陆的南方。
那里，是精灵族最后的圣地，迷雾森林。
此刻，那片曾经如梦似幻的森林，早已被一片诡异的血色所笼罩。
无数血红色的、如同毒蛇般的藤蔓，从被亡魂之火烧灼过的焦土中拔地而起。
将整片森林，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活着的、不断脉动的血肉魔巢。
在魔巢的中心。
一朵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无数张痛苦人脸和精灵骸骨构成的血色妖花，正在缓缓绽放。
那朵花，就是精灵女王，以王族之血与全族怨念。
所催生出的，最后的复仇之花——深渊血兰。
它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死亡、凋零。
以及一种，能将一切都拖入永恒幻境的，诡异的精神力量。
而它的对手。
而它的对手，是代表“嫉妒”的深渊魔神，因维迪亚。
那是一团无法名状的混沌肉块，由亿万只猩绿的眼球黏合而成，永恒地蠕动着。
因维迪亚。
它的存在，就是嫉妒本身。
嫉妒一切拥有形态的，嫉妒一切拥有美好的，嫉妒一切拥有幸福的生灵。
它最极致的愉悦，便是用那亿万道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美好的事物，看它们在无尽的嫉妒之火中扭曲、腐化，直至彻底崩溃。
此刻，它与深渊血兰，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精神虐杀。
深渊血兰不断编织出最甜美的幻境。
在幻境中，因维迪亚拥有了完美的形体，掌握了至高的权柄，得到了一切它曾嫉妒的东西。
然后，就在它沉醉的顶峰，血兰会亲手将这一切撕得粉碎！
那从云端坠入深渊的极致痛苦，便是血兰的养料。
而因维迪亚的反击，则更为恶毒。
它那亿万只眼球，洞穿了幻境，看到了与血兰融为一体的精灵女王的灵魂。
它看到了女王绝美的容颜，看到了精灵族辉煌的文明，看到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
然后，嫉妒之火燃起。
它用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去灼烧、去污染那些美好的记忆，让女王亲眼看着自己的珍宝，化为最丑陋肮脏的腐物。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灵魂之战。
唯有永无止境的互相折磨，与共同沉、沦。
“真是……无聊的把戏。”
一个充满绝对傲慢与不屑的声音，如惊雷般炸裂在血色天穹。
阿格斯，到了。
他悬浮于血肉魔巢之上，那双燃烧着七彩罪火的重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两个正在精神内耗的“怪物”。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嫉妒？”
“幻境？”
“只有弱者才会沉迷的精神游戏。”
他冰冷的声音，仿佛在给力量本身下达定义。
“简直是对‘力量’这个词汇的侮辱！”
阿格斯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弑神战锤！
那柄刚刚收服的战锤之上，暗金色的矮人魂火正在熊熊燃烧。
锤中，矮人王那充满不甘与屈辱的灵魂，在阿格斯的绝对意志下，被迫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给我……醒来！”
阿格斯低吼。
他体内那代表“暴怒”的红色原罪之力，如决堤的火山熔岩，毫无保留地灌入弑神战锤之中！
嗡——！！！
战锤上的火焰瞬间变质！
不再是矮人复仇的魂火，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原始，足以燃尽世间一切理智的绝对之火。
暴怒！
“用最纯粹的暴力！”
阿格斯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同最终的审判。
“去敲碎这些虚伪的幻象！”
他挥动战锤，朝着下方巨大的血色魔巢，狠狠砸下！
轰——！！！！！！！！
这一锤，没有法则的碰撞，没有精神的交锋。
在绝对的“暴怒”面前，一切虚妄皆为泡影！
那足以让魔神沉、沦的甜美幻境
连一瞬间都未能支撑，如同被巨力砸中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然后“咔嚓”一声，爆散成亿万光点！
那纠缠着精灵女王灵魂的嫉妒诅咒
在暴怒之火的冲刷下，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强行蒸发！
精神层面的惨烈战场，被这一锤粗暴地、不讲道理地直接砸穿！
纯粹的暴力，抹除了一切！
那股纯粹到极致，足以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永恒狂怒的“暴怒”之力，在血色魔巢的中心轰然引爆！
其威势，远超超新星的爆发。
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失去了意义。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
无论是深渊血兰编织的甜美幻境，还是嫉妒魔神释放的恶毒诅咒。
无论是那朵由全族怨念催生的血色妖花，还是那个由亿万眼球黏合的混沌肉块。
都在这绝对暴力的一锤之下，被从物理到精神，再到法则的根源层面，彻彻底底地砸成了宇宙中最原始的粒子！
没有惨叫，没有遗言。
在被彻底抹除的最后一刹那，精灵女王与嫉D魔神纠缠在一起的残存意志，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最纯粹的念头。
那不是迷茫，也不是不解。
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更高维度存在的……绝对恐惧。
它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恐惧。
因为，那股力量，已经超越了它们所能理解的“道理”与“逻辑”。
阿格斯漠然地看着下方那个被硬生生从大地上抹去，只留下一个巨大深坑的焦黑废墟。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缓缓收回弑神战锤，然后对着虚空，张口轻轻一吸。
两道无形的法则本源，一道猩绿，一道绯红，如两条受到绝对命令的溪流，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入腹中。
“嫉妒”与“幻术”。
阿格斯闭目，权当是品尝饭后甜点。
下一秒，他眉头微皱，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虚浮。”
他吐出两个字，似乎对这次的收获兴致寥寥。
这种精神层面的小把戏，终究上不了台面。
他需要更“实在”的力量，那种拳拳到肉，能让他感受到真正撕裂与毁灭的触感。
于是。
阿格斯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西方无尽荒原。
在那里，代表着“贪婪”的魔神，正在与兽人族的混沌巨兽，进行着最原始、最血腥的肉搏盛宴。
那，才是他真正期待的战场。
……
与此同时，天堂山之上。
艾莉娅麻木地注视着水镜中的一切。
她的心，早已化为一片不起波澜的死海。
她甚至没有去看阿格斯那毁天灭地的神威，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落在了身旁的林炎身上。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观察着这个唯一的“观众”。
她看见了。
当阿格斯一锤砸碎两个魔神时，林炎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近似于“赞许”的情绪。
而当阿格斯评价战利品“虚浮”时，林炎的眼底，又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
仿佛一个剧作家，在评价自己笔下演员的演技是否到位。
就在那一刻。
艾莉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林炎了。
当一个人的视角，高到可以随意俯瞰整个世界的生灭轮回。
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到可以随手修改宇宙法则的底层定义。
那么……
所谓的生命，所谓的情感，所谓的善恶与悲欢。
在他眼中，可能真的就只是一行行冰冷的代码。
而他所做的一切……或许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他亲手编写的这场“宇宙程序”，运行得更“有趣”一点。
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如同一根蕴含着绝对零度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艾莉娅的灵魂。
那是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加彻骨的孤独。
是作为“物”的悲哀。
她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林炎，嘴唇翕动。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让她窒息。
她能说什么呢？
质问他为何如此冷酷？谴责他视众生为玩物？还是跪下来哀求他停止这场荒诞的游戏？
没有意义。
蚂蚁，又如何能与九天之上的神明对话？
他们，早已不在同一个世界。
最终，艾莉娅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她只能无力地、缓缓地，再次低下头。
将脸深深地埋进怀中那唯一还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的史莱姆，莱姆的Q弹身体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地忘记。
忘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何等荒诞、何等恐怖，又何等华丽的……
神之剧场。
西方的无尽荒原，早已沦为一片暴虐的焦土。
大地被巨力撕开，纵横交错的裂谷深不见底，其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散发着硫磺气息的赤红色岩浆。
厚重的火山灰将天空染成不祥的暗红，遮蔽日辉，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毁灭与狂躁。
这里，是“暴怒”魔神贝利尔的领域。
它的力量不存在任何诡计，只有最简单、最纯粹，也最致命的暴力。
一尊高达千米的熔岩巨人，正矗立于这片破碎大地的中央。
它的躯体由深渊地核中最纯粹的“暴怒之火”构成，每一次呼吸，都喷出足以熔化山脉的岩浆洪流；
每一次挥拳，都引发剧烈的大地板块运动。
它本身，就是一座行走的火山，一个移动的天灾。
而此刻，这尊天灾的化身，竟被一头体型丝毫不逊于它的恐怖巨兽死死压制。
那是一头由无数兽人尸骸、图腾碎片与最原始的混沌自然之力，强行缝合而成的“混沌祖兽”。
它形如一头长满骨刺与触手的猩猩，山脉般粗壮的四肢每一次挥动，都能轻易拍碎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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