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当不成了
民警的报告声在大厅里回响，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众人心上。原本还算热闹的云海汇大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叶虎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个前来报告的年轻民警，像是要用目光把他活活剐了。站在他旁边的陆卫红，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地往公安局长林建诚的身后缩了缩。他心里叫苦不迭，自己辖区里这个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云海汇，居然真的敢干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这下好了，事情直接捅到了县委领导面前，他这个城关派出所的所长，恐怕是难辞其咎了。
张青云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胸中一股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他看着叶虎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把他那张嚣张的脸狠狠地踩在脚下。
整个大厅里，只有公安局长林建诚，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像是没看到叶虎那要杀人的眼神，也没理会陆卫红的慌乱，只是转过头，看向叶虎，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叶总，这是怎么回事？云海汇可是咱们县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县委县政府都高度重视。怎么会出现非法拘禁妇女这种事呢？你可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叶虎沉默了许久，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对策。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林建诚解释道：
“林局长，您误会了，这哪里是什么非法拘禁。这几个女人，之前在我公司借了一大笔钱，说是家里急用。结果钱到手了，人就跑了。我们找了她们好几个月，才在前几天找到。她们说没钱还，我们就想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就请她们来我这云海汇打工，用工资抵债。这事，法律也支持债主维权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非法拘禁的罪名给摘了，又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
林建诚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身后的特警队员一挥手，命令道：“去，把那几个被‘请’来打工的女同志，带上来。”
“是！”
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应声而去。
叶虎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那几个女人被折磨得不轻，身上全是伤，这要是被林建诚看到了，自己这套说辞可就站不住脚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对着身后一个心腹马仔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急切地吩咐道：“快！去通知二爷！让他马上过来！”
那马仔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快步消失在了会所的走廊尽头。
没过多久，三名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的女人，被特警队员带到了大厅。
她们低着头，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其中一个女人的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刚挨过打。
当她们抬起头，看到叶虎那双阴狠的眼睛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
林建诚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走到三个女人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几位大姐，别害怕。我是县公安局的局长，林建诚。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法律会为你们做主的。”
三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她们的眼神躲躲闪闪，时不时地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叶虎，那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哀求。
叶虎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往前一步，用一种看似鼓励，实则充满威胁的语气说道：“公安局的林局长问你们话呢，你们可得好好说，实话实说，千万别骗了林局长！”
“实话实说”四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像四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三个女人的心上。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看着林建诚，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报…报告领导…我们…我们是自己来的…来这里打工赚钱，还…还叶老板的钱。”
这话一出口，叶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张青云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三个女人身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大姐，你们别怕！你们都是桃源村的吧？我是渊明镇派出所的民警，叫张青云，也是你们桃源村的片警！你们遇到了什么威胁，受到了什么恐吓，都可以告诉我！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法律会保护你们的！”
听到“桃源村”和“片警”这两个词，三个女人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光亮。她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但正直的民警，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动了一些。
叶虎见状，顿时怒了。他指着张青云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子！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没听到她们自己都说了，是自愿来我这里打工的！你想干什么？想诱导她们说什么话！”
张青云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林建诚还在场，一把揪住叶虎的衣领，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你看看她们身上的伤！你告诉我，她们是自愿的？”
叶虎身后的那几个马仔，之前都在苏齐和张青云手下吃过亏，深知这两个年轻人的厉害。此刻见自家老大被揪住了衣领，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没一个敢上前半步。
陆卫红更是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会所门外传了进来。
“林局长，人家当事人都说了，是自愿的。你手底下的警官，怎么还揪着不放呢？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微胖，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虎的亲二哥，桃花县的副县长，叶雄。
陆卫红一见到他，立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从林建诚身后溜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问好：“叶县长好！您怎么来了！”
叶雄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大厅中央。他先是瞥了一眼被张青云揪着衣领，狼狈不堪的弟弟叶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他的眼神很冷，像两条毒蛇，看得那三个女人心里一阵发毛，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你们几个，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叶雄明知故问。
那三个女人哪里还敢说实话，其中一个连忙抢着回答：“是…是我家那口子打的！他天天在外面喝酒赌钱，一输了钱就回家拿我撒气！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跑到叶总这里来躲几天的！叶总是好人，不仅收留我们，还给我们找了份工作，让我们能赚点钱养活自己。”
另外两个女人也赶紧附和起来，一个个都把自己的男人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家暴男，把叶虎夸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叶雄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着林建诚，脸上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
“林局长，你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几位女同志，都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我们叶虎同志，出于好心，收留了她们，还给她们提供了工作岗位，这是见义勇为，是好事嘛。我们警方办案，要讲究事实，不能凭空猜测，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敲打的意味：“云海汇是我们县里重点的招商引资项目，为我们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县委班子的命令，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擅自干扰项目的正常运营，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把投资的老板给带走调查！否则，县委将启动问责机制！这个后果，林局长你可要想清楚了。”
没等林建诚回应，一旁的张青云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松开揪着叶虎衣领的手，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叶雄的目光，声音洪亮如钟。
“叶县长！她们三个人的家人，前几天都到我们渊明镇派出所报了失踪案！现在人被关在你弟弟的云海汇里，浑身是伤，你告诉我她们是自愿来的？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吗？”
张青云指着叶虎，又指了指那三个女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今天，这三个女人，我们必须带回渊明镇派出所做询问笔录！这里的负责人叶虎，也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叶雄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民警，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顶撞自己。
“你一个小小的民警，好大的口气！”叶雄的眼神变得阴冷，“你这是想和县委的决策相违背吗？我看你这身警服，是不想穿了吧！”
这种威胁，对别人或许管用，但对张青云来说，却屁用没有。他挺直了胸膛，眼神坚定地回道：“我穿这身警服，不是为了哪个领导，是为了人民！只要我还穿着一天，就绝对不允许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你！”叶雄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张青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林建诚，看着被一个小民警训得哑口无言的叶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当起了看客，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模样。
……
另一边，苏齐从李俊书记的住处出来后，心情大好。他哼着小曲，在县城里闲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自己以前和韩雪妍住过的那个老小区门口。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个熟悉又有些刺耳的声音，却从身后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看水库的苏大站长呀。”
苏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腆着啤酒肚的矮胖男人，正一脸讥讽地看着自己。不是那个十三秒的谢文斌，又是谁？
“怎么，来这里怀旧啊？”谢文斌上下打量着苏齐，眼神里满是鄙夷，“你来县城是不是想找李书记，求他开恩，把你调回去继续当秘书啊？我劝你啊，别白费心思了，根本没戏！李书记怎么可能再用你这个废物？”
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炫耀道：“实话告诉你吧，李书记的新秘书人选，已经定了！就是渊明镇的副镇长，赵安！人家可是全县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前途无量！你呀，还是赶紧滚回你那鸟不拉屎的水库，看一辈子水库去吧！”
苏齐看着他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赵安？那可真是恭喜他了。”苏齐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不过，谢科长，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你看你这黑眼圈，这虚浮的脚步，是不是最近又加班加点，为女同志服务了？可千万别再闹出个十三秒的笑话来啊。”
谢文斌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苏齐居然敢拿这件事来戳自己的痛处。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跟着虎爷赚大钱的人了，跟这个看水库的废物计较什么？
他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十三秒怎么了？工作没了又怎么了？老子有钱！不像你，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连个像样的女人都养不起！我告诉你，我现在跟着虎哥干，日进斗金！你一个看水库的，拽什么拽！”
“虎哥？”苏齐的眉毛挑了一下，“云海汇的叶虎？你去他那当龟公啊？这倒也符合你的身份。”
他顿了顿，看着谢文斌，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表情，摇了摇头。
“只可惜，你命不好，这龟公也当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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