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天不负精诚所至 如重逢相见恨晚 下
谢七小姐为他拭去睫毛上的泪珠,说:“秦文正,好孩子,不要哭,记住要永远保持清醒,不要因情绪失控而坏事,明白了么。你要笑,想哭想怒的时候,更要笑。”她知道,她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这个孩子了。
“谢七小姐,我记住了,”男孩说,“可是,我的分扣完了,错过了笔试。”
“别怕,”谢七小姐说,“你是今天唯一没有跑的男孩子,做的好,可以得到赦免,而且,你会排在前面。”
“您会选我吗?”男孩期待地问。谢七小姐温柔地点了点头:“对呀,为了我,笑一个,好吗?”男孩这才微笑起来,一如午后阳光,春风和煦。目送师娘走远,秦文正把眼泪一收,脸上立刻恢复了冷漠。
他攥紧了衣角,功夫不负有心人,谢七小姐,终于,看到他了。
在长生院这个死人堆里,只有不断向上爬,才能觅得一线生机。事后证明,这果然是一次测验,所有逃跑的男孩女孩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去,取消了入选资格,关进小破楼,轮流进十五号。
学委和会长三人都被革了职称,关入后山,永无天日,罪名是:“刚强不仁,狠戾自用;赏及非义,刑及无辜。”
除了秦、楚二人因事所困,在教学楼另一边,吕七也没有跑,她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没有必要,这里的人都是按照朝代所属来排姓,而所有没有姓氏的男孩都姓范,女孩都姓谢,名字按照一二三往后排,男避八,女避七,认识谢七小姐前,她没有了家人没有牵挂,不知该往何处去,也没劲跑,或许留下比外面要安全,就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歇息,谢七小姐走过,她对这个苍白柔弱又神经质的女孩印象颇深,平静而幽深的眼神里藏着悲凉,曲径通往内心的地方是比幽深更幽深的凄凉。
她的心跳如同一只不准的钟表,不知何时就会忽然停一下,三月前她的体检报告是心肺供血不足,中度贫血,偏瘦,视听力也有些弱,先天不足,要不是谢七小姐看她平时做事认真,礼貌又温柔,及时截下了改为正常,恐怕蛇谷里又要多一具尸骨了,俯身,顺着她的角度看过去,是一片墓碑,问她:“吕七,好姑娘,你在看甚么?”
“我在看我的三三,她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并排躺在那里。”吕七是幸运的,但她的室友就没那么幸运了,在那次被谢七小姐更改的体检报告中,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三三,而在前几天夜里,她最好的室友也被从床上拽起来,在她面前眼睁睁地拖走了,只给她留下一句话:“吕七,好好活着。”
但,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她深知自己体弱多病,况且今年一过她就要到期了,吕七指了指那片桑梓林,“谢七小姐,过了明天,我也会到那里去吗?”
谢七小姐瞧了一眼吕七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不会的,”谢七小姐捋了捋她的碎发,说,“好姑娘,想办法让唇色变生动就能通过健康检查,我会选你的。”
“谢谢您。”吕七说。她也曾有个妹妹,有个阿弟,阿娘死前托付给她,却死在她怀里,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了,路过的谢七小姐帮她埋葬了阿弟,吕七求谢七小姐救救阿弟,却被告知他阳寿已尽,无力回天,善良的谢七小姐问她是否愿意跟她走,得知她无家可归后将她收养。
谢七小姐把牌子递给她看了一下,望着她:“我姓谢,官名谢必安,现任无常右使,你可以叫我谢七小姐,你姓甚么?家里还有甚么人啊,跟了我吧。”
“我姓吕。”吕七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都死了。弟弟,现在也死了。”
谢七小姐心头一动,这孩子长得还不错:“叫甚么名字啊。”她此行正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在逃文物,根据卦象显示,很可能就在这附近。“我叫尔玉,吕尔玉。”女孩说。
“你的姓没有问题,‘尔’字代指你,意为如此,那,罢了,作尾词,这个‘玉’字不必说,象征高洁,合而为玺,字却又太重,长大了或许可以用,你现在年纪小,魂魄不稳,还担不起,恐怕对身体不好,”谢七小姐想了想,眸色一暗,看来就是她了,说,“听我的,改了,跟我的排行,从今往后你叫吕七,跟我回去我护着你,等我死了,你可以顶上我的名字。”
“好。”吕七说。“慢着,”
谢七小姐个子高挑,她突然发现了之前的一个盲点,“走两步看看腿脚。”吕七小心翼翼走了几步,这一走果然有些端倪。“你这脚,”谢七小姐俯身捏了捏她那双过分袖珍的鞋子,“好生小巧。”力道并不重,吕七却面色惨白,不禁一声轻呼,噙满了眼泪。
“走不大稳呢。”谢七小姐说,可之后问出来的却是,“对不起,痛吗?”想到缠足的苦,吕七红着眼眶,绞着帕子点了点头。
“我不收废人。”谢七小姐说,吕七的心提了起来,“你若愿意放足,就跟我走。”
“真的?”女孩眼中惊喜,“莫说能放足,便是少痛一刻,也是好的,吕七自然愿意。”
“既知疼痛,往后就别缠了,你年纪轻,且放开长,骨伤会好的。”谢七小姐说,这孩子还是个很好的,没有被洗脑得是非不分。“吕七谢过大人。”女孩伏了伏身。
“你莫跪了,唤我谢七小姐吧。”谢七小姐瞧见,本想当时就与她解下,又怕裹布是一种保护,一时解开反而伤了脚骨,更行不得路,只好回去后再做打算。等谢七小姐带着吕七与范八爷汇合时,左等右等不来,好半天她才看见八爷撑了把荷叶,身边多了一个又黄又瘦的女孩。“小姑娘,瞧见没有,”八爷对女孩说,“我家大人美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谢七小姐瞪着他。
“嘿嘿,大人消消气,下雨了,我买了一朵花送给你,牡丹国色天香,与大人甚是相配。”范八爷哂笑着送上一朵花,压低声音凑近说,“那边有个小妹,她周围已经一炷香没有大人出现了,我这不是去帮助她了吗,她家里人只顾赌钱吃酒,死的死逃的逃,卖到这来做童养媳,命苦,她又没处去,小丫头有骨气,开始还不卖我,非说我可怜她,竟说我是个没有妻主的野人,我说,就让她留下吧,啊。她是春秋云纹铜禁,我这眼,就是尺,信我错不了。”
“买她花了多少钱?”谢七小姐扫了一眼女孩,问。“四两又五十文。”范八爷说,“十九文一斤。”
“亏了。”谢七小姐冷色道,“论斤也贵,贱嗖的,就不该给你钱。”言罢一把夺过钱袋。范八爷赔笑正欲走,却听背后一声倒喝,被一把扯住衣领:“滚回来,”谢七小姐掂了掂,伸手说,“少一铜子儿。”范八爷嘿嘿两声,从口袋里摸出个铜板递去。
“还有。”谢七小姐很不耐,“快点。”
范八爷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又掏出来两个,谢七小姐一把夺了。
“小姑娘,我送你回去吧,你娘家哪的?”谢七小姐俯身问,范八爷忙在背后扯她,谢七小姐回肘甩开,没好气地将他甩个趔趄,“我问问,又不吃她。”
“在北地,路甚远,连年征战,灾年逃荒来的,娘家也没人了。”女孩可怜兮兮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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