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沉湖玺灵遭溺厄 忆亲念旧痛心扉
玉玺也就由此失落,他掉进了湖里,水进到眼睛里了,好疼,他只想哭,呛水了,好难受,他想阿娘,秦立在干什么呢,他放开手,任由自己漂动、沉底,可惜,他死不了,只能一遍遍陷入呛水,窒息,昏迷,又被呛醒,然后循环,风浪平息了,始皇的船得以开远,鱼儿围着他打转,好奇的看着这个玉石一般的少年,吞了他洒向四周的眼泪,他恨自己是块玉,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感受爱。慢慢沉入湖底,起先窒息的恐惧褪去后,他盘算着始皇是否安全靠岸,他期待着,期待着始皇回去后能来接他,能来找他,至少不愧他一声父亲,即便他忘了,老师,丞相李斯也会给他上书的不是吗,还有母亲秦立啊,秦立待他那般好,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很想秦立,秦立还做女官吗,她会伤心吗,她为什么不来呢。他等啊等,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始皇会来吗,忘了问问他来不来接自己了,一年两年,不知时日,他安慰着自己,挂念着始皇,始皇拿甚么盖章?他身边又是谁在服侍?始皇也会像抚摸他那样凝望着对方的眼睛,抚摸对方的头发,并时时擦拭吗,他不知道,想到这,秦文正心里有些酸楚,心底却知道,也许他不会回来了,或许,他们根本不喜欢他,不在意他,也不爱他,就像,上一块不知所踪的玉玺那样。对秦文正而言,始皇是他的全部,而对始皇而言,他只是一块玉,而不是一个人,他觉得挺伤心。
可是,秦立呢,母爱也是虚情假意吗,难道之前对他的那些好,也都是假的吗,秦文正捂住脸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都欺骗他,所求无几,他只是想要一份家人之间温馨质朴的爱,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临行前秦立病着,他本想留下照顾母亲,秦立却要他伴驾陛下,如果是假的,那么就让她去死。秦文正发丝散乱,眼里全是血丝,恶狠狠地想。
时间过了很久,泪水滴落,化作水中幻影,秦文正看到了始皇大人和李斯。
“父亲,老师......”秦文正悲从中来。
湖底幽深而寒冷,他就在这一片寂寥,一片黑暗中,召出本体,降低体温,慢慢陷入沉睡。或许是相似的场景。恍惚间,一些只属于和氏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也浮现出来。天地初开的一片混沌中,他看到了一个人,将他从山石间开采出来,他从未见过此人,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他有一种预感,知道这个人,就是卞和,虽不如始皇尊贵,却也是和蔼可亲。他情不自禁唤了一声:“父亲。”同时,一个声音比他更早唤‘父亲’。他吃了一惊,旋即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和氏璧,秦文正眼眶一红,有些吃醋的窘迫,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父亲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而秦立至少,还是他唯一的母亲。秦文正这样想着,心里感觉好受多了。他看到了哥哥剖心断腿,只为制作他这块玉玺,所受到的痛苦。秦文正捡到了雕刻时掉落的一枚刀片,那上面有哥哥的魂魄气味,他很爱惜地收了起来。他的本体并不是纯白色的,因为上面打湿了卞和的血泪,沁入其内,他的纽交五龙,是那样晶莹剔透,因为上面有和氏璧的最后一滴眼泪浸润,他的生命,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这份沉重同他肩上的责任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一生,从开始就注定要浸满痛苦与血泪,他不禁哭了起来:“哥,你怎么才告诉我啊。”这份难得的温情,让秦文正心里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他一定要活下去,他一定要亲眼见到真正的父亲卞和,一定要见到阿娘秦立,一定要见到哥哥,他捂住脸哭了,觉得是自己的出现害了哥哥,他多么想回到过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样哥哥就不会因他而死,从一块传世美玉,沦为一块无人问津的碎料。秦文正听到了哥哥和氏璧留给他的遗言:“好好活下去,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就摸一摸本体,我会来救你。”
至此,天下人提起和氏璧,只知传国玉玺,无人谈及和氏璧,毕竟,再怎么名贵的玉,碎了,就没用了。他无数次抚过本体玉玺,但却始终没能见到兄长和氏璧。而在湖底躺了许久后,他的体力精力都消极殆尽,虽说器物无需饮食,可他作为器灵毕竟还活着,秦文正疑心自己会先死去而等不来兄长,他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却发现鱼在吃鱼食,怎么这水里的鱼也是有人投喂的吗,秦文正十分疑惑,他向上看去,看到了一个如同神明一般的白衣女子,庄严端方,一身官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惊愕极了,意识到自己穿透了结界,无言之时,女子发觉了他,秦文正匆忙低下头。只听上面一声断喝:“放肆,下站何人?”“下官一方秦玺,落难误入此地,还请大人恕罪。”秦文正赶忙伏身。“抬起头来,”女官道,许是他的相貌生的不错,女官似乎没那么愤怒了,“你可知这是何处,本官是何人?”“大人,我死了么?”秦文正撇了撇嘴,抽泣了一下。“你进了本官的鱼池。”女官道,“错了,你的器物转生不走这里。”“是杀是剐,甘愿领罚。”“好啊,还不出去。”女官说如此,却有一把鱼食洋洋洒洒落下来,秦文正受宠若惊,连滚带爬跑了。
鱼食很普通,但对此时的他而言简直如获至宝,这一把鱼食支撑他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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