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灵文件里的故人，尘封往事的线头
那张黑白照片，像一枚淬了冰的钢针，从屏幕里刺出，精准地扎进了林望的瞳孔，直抵灵魂深处。
地下仓库里那股混杂着铁锈和腐败纸张的阴冷气息，瞬间被抽干了。取而代 ઉ的，是一种从骨髓里升腾起的，绝对的、死寂的寒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琥珀。
他看见了父亲。
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温和儒雅，在书房里教他写字，在院子里教他下棋的男人。那个因为一场莫须有的“渎职”罪名，被剥夺了一切，从意气风发的处级干部，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病人的男人。
他的音容笑貌，在岁月的冲刷下，本已开始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些温暖的轮廓。
可现在，这张陌生的、来自过去的黑白照片，却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将那个轮廓重新变得清晰、锋利，然后狠狠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的照片，会出现在这个被唐婉称之为“致命危机”的U盘里？
为什么它会以一个“幽灵文件”的形式，藏在最隐秘的角落，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无声的嘲讽？
林望握着鼠标的手，纹丝不动，可指节却已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呼吸停滞了，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擂鼓般的，沉闷的“咚、咚”声。
“咦？这是啥？”
一个好奇的声音，像一颗石子，砸破了这死寂的冰面。
仓库管理员刘全福那张懒洋洋的脸凑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预览框：“这老照片，谁啊？看着还挺精神的。你们单位以前的劳模？”
钱爱国也伸长了脖子，努力地想看清楚：“是啊，小林，你不是要找资料写论文吗？这照片能用上？”
两个人的声音，将林望即将脱离躯壳的神智，又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他猛地回过神，心脏的狂跳和血液的奔流，在一瞬间恢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在脸上迅速堆砌起了一道坚固的面具。
“啊……嗯，可能吧。”林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可能是以前省里表彰过的先进个人，被人当成素材，存在这里面了。我再看看。”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他迅速将鼠标移开，那个该死的预览框，“啪”的一声，消失了。
蓝天白云绿草地的桌面，重新占据了整个屏幕，仿佛刚才那张令人窒息的脸，从未出现过。
刘全福撇了撇嘴，显然对一个劳模的照片没什么兴趣，打了个哈欠：“行吧，你们慢慢找，我再去躺会儿。记住啊，一个小时，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走回了仓库深处，那个属于他的，用破木板隔出来的小小休息间。
钱爱国却没走。他看着林望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林，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他关切地问，“这地下室太闷了，要不……咱们上去？”
“我没事，钱哥。”林望摇了摇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陷阱。
这绝对是一个陷阱。
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充满了恶意的陷阱。
对方不仅仅是窃取了唐婉的文件，他们还在U盘里，故意留下了这个关于他父亲的“幽灵文件”。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林望，我们知道你。我们知道你的来历，知道你最大的软肋。
他们在说：你父亲当年是怎么倒下的，我们一清二楚。现在，你也要步他的后尘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政治斗争了。
这是一场跨越了时间的，针对他们林家父子的，猫鼠游戏。而现在，他就是那只被猫盯上的，无处可逃的老鼠。
不行。
不能慌。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现在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丝情绪的失控，都会让他粉身碎骨。
他必须把这个“幽灵文件”弄到手，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他不能当着钱爱国的面。钱爱国是好心，但他的关心，此刻却是一种阻碍。
林望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符合他“书呆子”人设的笑容。
“钱哥，我还真得麻烦你个事儿。”
“啥事？你说！”钱爱国立刻拍着胸脯。
“我刚才在咱们单位的档案汇编里看到过，说八十年代的时候，咱们办公厅为了响应节约号召，用过一批再生纸印的红头文件，那纸特别容易受潮发黄。我想在论文里提一嘴，您是老同志了，对这仓库熟，能不能帮我找找，看还有没有那种文件的存货？就在……就在那一排，存放旧文书的架子上。”
林望随手指向了仓库最远的那个角落。
这个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年轻人的较真和书卷气，完美地符合他“写论文”的借口。
“嗨，多大点事儿！”钱爱国果然没起疑心，他一听“老同志”三个字，腰杆都挺直了三分，“你等着，哥给你找去！那玩意儿我知道，当年发下来，墨水都洇得一塌糊涂，没少挨领导骂！”
说着，钱爱国就兴冲冲地，迈着步子，走向了仓库的另一头，很快就消失在了一排排高大的货架后面。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老旧电脑风扇“嗡嗡”的噪音，和远处钱爱国翻箱倒柜的“哗啦”声。
林望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屏幕上。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从刚才的温和谦逊，变得像冰原上的孤狼一样，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他没有再去碰那个幽灵文件。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直接点击，一定会触发某种未知的程序。
他握着鼠标，先是右键点击了那个文件，选择了“属性”。
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文件名：【 】（一长串空格）
文件类型：未知文件
文件大小：24KB
创建时间：昨天，凌晨2点17分。
修改时间：昨天，凌晨2点17分。
林望的瞳孔，骤然收缩。
凌晨2点17分！
唐婉给他的日志里，那条来自“省纪委”的，诡异的远程访问记录，发生的时间，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东西！
那个“鬼”，在窃取了唐婉的报告之后，顺手将这个文件，像一枚淬毒的钉子，钉进了U盘里。
24KB。
大小不对。一张普通的黑白照片，加上一些简单的文本，不会有这么大。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林望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直接打开，不能运行。
那要怎么看？
他想到了一个最原始，也最安全的办法。
在机关里混，对付那些花里胡哨的带毒文件，有时候，最笨的办法，反而最有效。
他没有双击那个文件，而是先在桌面上，新建了一个文本文档。
然后，他打开了这个空白的文本文档，将窗口拉到屏幕的一侧。
接着，他用鼠标，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幽灵文件”，直接拖拽进了这个空白的文本文档窗口之中。
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只读”模式。
它不会执行文件里任何的程序代码，只会把文件最底层的，所有的二进制码，以文本的形式，强行翻译和显示出来。
屏幕，卡顿了一下。
老旧的电脑，在处理这个小小的请求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秒钟后，那个空白的文本文档里，瞬间被无数行密密麻麻的，由乱码和英文字母组成的字符所填满。
林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滑动着滚动条，目光像两把探照灯，从那些天书般的乱码中，一寸一寸地扫过。
大部分都是无法识别的，代表着图片和未知程序的数据流。
但就在文件的最顶端，在所有乱码开始之前，他看到了一行字。
一行用最简单的编码写成的，清晰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密的，汉字。
那句话，只有短短的一行。
可当林望看清那行字的内容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那行字写着：
“龙安县，烂尾水库，第十七根水泥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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