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弄坏桌子，是要赔钱的
“弄坏了，要赔的。”
这句话，像一滴冰水，滴进了滚沸的油锅里。
整个值班室，连同门缝内外，所有人的思维，都在这一瞬间，被炸得一片空白。
钱爱国仰着头，嘴巴张成一个滑稽的“O”形，他刚刚用尽毕生演技和嗓门营造出的悲壮气氛，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戳得像个漏气的皮球。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老头儿，是管后勤的吗？
门缝里，王海那张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也僵住了。他身后的壮汉，推着桌子的蛮力，下意识地一松。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荒谬与错愕。
杀人、灭口、电线、火焰……这剑拔弩张的一切，在这句充满老干部式斤斤计较的嘱咐面前，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滑稽。
唯有林望，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心脏猛地一缩。
他握着铜线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的不是荒诞，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绝对的藐视。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根本没把眼前的生死搏杀当回事。在他眼里，或许林望手里那能瞬间致命的电流，其威胁性，还不如损坏一张办公桌所要走的报销流程来得麻烦。
这是一种凌驾于暴力之上的，属于更高层级生物的，降维打击。
老人似乎对众人石化的反应很满意，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笑意，但那笑意，比冬夜的寒风还让人骨头发冷。
他不再看林望，目光缓缓地，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门缝里，王海那张已经开始渗出冷汗的脸上。
“还有你。”老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你说你是省纪委的？”
王海心里咯噔一下，喉结滚动，强行挤出一点气势：“我们有紧急公务在身，还请您不要妨——”
“哦。”老人点点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像是根本没兴趣听他后面的辩解，“哪个室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了王海伪装的薄弱处。
“三……三室。”王海硬着头皮回答。
“三室主任是姓楚吧？”老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慢悠悠地问，“那个刚从下面市里提上来的，叫楚云飞的小胖子？”
王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省纪委三室主任姓楚，是个胖子。这是他们行动前，拿到的基本资料，足以唬住钱爱国这种普通干部。
可“楚云飞”这个名字……
还有“小胖子”这个充满了长辈口吻的昵称……
这已经超出了情报的范畴，进入了某种私人关系的领域。王海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承认，还是否认？每一种选择，都可能是陷阱。
“怎么，不认识你们主任？”老人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丝，那笑容里带着森然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慢悠悠地，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上，捏着一部手机。
一部足以被送进博物馆的，黑色的，屏幕上满是划痕的诺基亚。
“我手机里，有楚云飞的电话。”
老人用拇指，在那老旧的键盘上，摩挲了一下。
“要不，我现在打一个，让他过来认认。”
“看看他手下，什么时候多了你们两个，深夜踹省政府办公厅大门的……精兵强将？”
“轰——”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手术刀，那这几句话，就是一把攻城巨锤，狠狠地，砸在了王海的心理防线上。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壮汉，更是彻底懵了，他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打手，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他求助似的看向王海，却只看到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
完了。
王海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最怕的，就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而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三言两语之间，就要把省纪委的主任叫到现场，这已经不是掀桌子了，这是要直接把整栋楼给炸了！
瘫在地上的钱爱国，此刻也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看着那个手持诺基亚，气定神闲的老人，再看看门缝里那两个面如死灰的凶徒，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杂着巨大的困惑，冲上了他的脑门。
他不是管后勤的！
这位爷，是真神仙！
钱爱国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躲到林望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个老人的眼神，已经从看一个怪老头，变成了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菩萨。
他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对林望说：“小林……这……这位是哪路神仙？他……他不会真把纪委的人叫来吧？”
林望没有回答他。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个老人身上。
【仕途天眼】的视野中，那团翻涌的灰色浓雾，在老人说出要打电话时，骤然收缩了一下，变得更加凝实，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铅块，悬在头顶。
林望看不透他。
但他知道，这个老人，和王海背后的那个存在，绝对不是一伙的。
他的出现，打破了死局。
但他是破局者，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狩猎者？
林望握着铜线的手，汗水和冰冷的金属触感混在一起，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在没有得到“春江水暖”的暗号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走廊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窗外的风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呼啸。
王海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他不敢让老人打电话，更不敢就这么退走。任务失败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就在这片凝固的对峙中，那个老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看了一眼门缝里进退维谷的王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仿佛在看垃圾般的鄙夷。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收起了那部诺基亚，不再理会王海，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值班室内的林望。
“年轻人。”
老人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跟你做个交易。”
林望瞳孔一缩。
“你，把手里的电线放下。”老人指了指林望的手，又指了指门外，“我，让这两个东西……消失。”
“消失”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把垃圾扔掉”一样。
门外的王海和壮汉，闻言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从这两个字里，听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
钱爱国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降猛男”啊！他刚想开口替林望答应，却被林望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给吓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林望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老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老人摇了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于赞许的，复杂的神色，“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林望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然后，他投下了一颗真正的，足以将林望所有伪装和防备，都炸得粉碎的重磅炸弹。
“你不用再演戏了。”
“那份关于龙安县山洪的卷宗……”
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在林望的脑海深处炸响。
“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https://www.shubada.com/114097/44170863.html)
1秒记住书吧达：www.shubada.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ba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