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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见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见她

再去院中将做帕子的薛姨拉进来,拿出沉甸甸的银袋子,将原委说与她听。

最后道:“薛姨,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小烛巷不能再待,范老爷虽是没报官,可难保他不能忍气吞声,暗里找人来寻仇。

两人今日便退了房,收拾了包袱细软,漏夜叫了辆驴车离开此地。

这三年来,漂泊是常态,便是没出范老爷这桩子事,每隔数月半载,两人也是要换一处地方的。

每到一处,告诉旁人的关系也时常不一样,或是母女,或是婆媳,过往也大相径庭,或是遭了难流离到此,或是出来寻亲。

说到伤心处小云生痦的面上还能哭出一把心酸泪来,没有人会起疑。

那可称之为丑陋的人皮面具自然也是她特意做的。

这世上,貌美的姑娘总是活得更艰难些,倒不如掩去了容貌,过得更恣意。

两个人活在这世道上,总要谋求生路过活。

去南疆时那两张人皮面具便去了她们几乎所有家当,后来一路往淮南来,两人便一路寻着生计。

托那张人皮面具的福,云芜总是在一众白净貌美的婢女中格外显眼,时常被善妒的夫人挑去,伺候像范老爷这样的人。

她初时都装得听话乖顺,后来便循着空挑唆起来。

范老爷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样的法子来钱来得格外快,她们搬家换地方,需要大把的银子在路上过活。但这样的法子也凶险,不是所有人都如范老爷这样窝囊惧内。

她们免不了东逃西窜。

这些艰难薛姨都看在眼里。

如果没有自己呢?

若不是自己拖累了她,云芜能不能活得好一点?

她前十几年为着报仇已经活得够苦了,剩下的日子,她想让云芜好过一点。

薛姨在很久之前便起了心要去县衙自首,以自身性命来保全她。

但云芜格外敏锐,早早就察觉出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挡在她面前,放下话来。

“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们是这世上彼此仅存的亲人,只能相依为命。

眼下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岳州。

当年的水月庵早已在一场大火中烧成灰烬。

火是薛姨放的,她在水月庵遭受那么多的耻辱,自然要在离开时放一场大火了结他们的性命。

这不是她第一次放火了,是以额外得心应手,放火前还在水月庵的水缸里下了迷药,那作恶多端的几个人一个也没能逃出去。

如今回来岳州也是薛姨的意思。

“总不能一辈子在外面颠沛流离。”薛姨道:“我们在岳州生活了十数年,最是熟悉,要隐匿身份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她们在这里租了一座宅子。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虽是换了个面容身份,但做事的确是要称手和方便很多。

云芜给了衙门口的小贩一点银钱,托他进去打探消息。

时隔两年,那衙门公告上的通缉令其实早已撤下来了,但具体如何还是得进去问。

那小贩得钱办事,他有个小舅正好是衙门里的衙役,打探消息轻而易举。

原来姜府在豫王一案中受了牵连,将军府落败,昔日门庭若市的高门贵户,如今不可谓不凋零。

姜家式微,实则对这案子也并不上心。

大理寺自是逢高踩低,一来二去,姜海道遇刺一案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原来如此。”

云芜装得惋惜,“我那姨娘曾受过姜府恩惠,特托我打听此事,不曾想竟是如此。”

回家后却是眉飞色舞将这等好消息告诉薛姨。

薛姨也是高兴,“真好,往后我们不必再四下躲了。”

她们可以在岳州过安生日子。

从前坑蒙拐骗的事自是不能再做了,有赖于范老爷平时偷攒私房钱的习惯,她们现在手里有足够阔绰的银子可用。

薛姨在宅子附近租了间小商铺,做些绣花织布贩卖的小买卖。

薛姨的绣活出挑,云芜的绣活却是拿不出手。

但她叫卖的功夫是极好的。

她嘴巴甜,但凡进店的客人总是叫她甜甜蜜蜜的一张嘴哄得喜笑颜开。

再兼那绣着站枝莺雀的锦绣帕子的确精美,是上京城的时兴款式。

岳州这里山偏路远,轻易见不到这样时兴的帕子,最后心甘情愿多买了不少东西。

货物卖得快,自然生意是极好的,薛姨绣出的香囊帕子总是不愁卖。

两个人在岳州的日子可谓是顺风如意,算是这三年来难得的惬意时刻。

先前提心吊胆,是没心思想从前的事的,日日只想着明日要如何过,要往哪里躲,要往何处弄银子。

反倒是现下松懈下来。

白日在绣店忙活一日,夜里归家就寝时那些记忆便纷至沓来涌了出来。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就连托人去问姜府的事,都不敢顺带着问他一句。

但云芜知道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

没有她,他是上京城世出无二的宋国公世子。

他会有坦荡,青云直上的仕途,也会有和如从前一般,门当户对的婚姻,而不是跟着她名声败坏,无媒苟合,受人唾弃。

她不是会庸人自扰的性子,开始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不去想,日子就过得很快。

大抵是云氏绣店开张的第三个月,一辆青顶乌蓬的马车从绣店门口过。

经过的那一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起一点车帘,从里头看过去,正看见那有着黝黄干瘪面容的姑娘在向客人殷勤介绍自家的绣品。

她眉眼从来没有这样生动活泼过,从前的高兴与欢喜大多掺杂着些虚情假意,如今却是真真实实的快活起来,清凌凌的眼里满是盈盈的光。

她是当真欢喜这样的日子。

没了仇恨的重担,如今才是这个年岁最恣意明媚的模样。

那他呢?

被她肆意玩弄,又无情抛弃的他,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里头的姑娘似有所感,转眸看了过来。

正好瞧见那马车的时候,车帘落了下来。

马车没有停留,辚辚从门前过。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马车罢了,云芜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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