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都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都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那是早就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的场景。
因为一个梦而变得清晰起来。
那时候还很年轻漂亮的爸爸妈妈，和只有三岁的小女孩。
天空阴沉沉的，她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一边蹦蹦跳跳的走，一边调皮的荡秋千，突然，她停下脚步，好奇的看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爸爸妈妈察觉到她的动作，不解的问，“宝贝，怎么了？”
年仅三岁的小女孩指了指那个垃圾桶，奶声奶气的说，“妈妈，那里有个大哥哥。”
年轻的男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湖边的垃圾桶前，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瘦的全身只剩下骨头架子，又矮又小，缩在垃圾桶的背风面，冻得瑟瑟发抖，那双眼睛却明亮极了，远远的对上周乔的目光，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天可怜见，寒冬凛冽的天气，这孩子就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瘦成这样，如果不管他，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爸妈原本是不想管的，天底下的可怜事多了去了，指着他们管，能管得了多少？
周瑾之当即掏出了手机，准备给福利机构打个电话，就算完事。
但小小的周乔充满好奇的看着那个男孩，然后挣脱了爸爸妈妈的手，噔噔噔的朝着他跑过去。
“哎，乔乔，你干什么……”
周乔已经跑到了男孩的面前，把自己身上的米白色羽绒服脱下来，给男孩盖在了身上。
羽绒服还有一圈毛绒绒，正好裹住男孩的脖子，男孩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温暖的待遇，下意识的往衣服里缩了缩，随即就反应过来，把衣服拿起来想还给周乔。
周乔声音脆生生的，还有些咬字不清，“哥哥冷，给哥哥穿。”
她听家里的阿嫲说过，冬天要穿的暖暖的，不然会生病的。
所以她也对男孩说，“你要穿的暖和一点，不然会生病的。”
男孩那双闪亮的黑眸久久的、深深的看着她，半晌红了眼眶，点点头，哽咽道，“谢谢你，可是你怎么办呢？”
周乔莞尔一笑，“我让我爸妈再给我买一件就好了，你看，我里面穿的也厚厚呢。”
年轻的男女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女儿从蜜罐里长大，却还能体谅别人，这对他们这种有钱人家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们为女儿感到骄傲。
但他们也不敢真的让周乔挨冻太久，爸爸很快上前，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住周乔，把她抱进怀里，“走，爸爸再去带你买一件衣服。”
至于原先的那件——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她想送给小乞丐就送给小乞丐吧。
从头到尾，两个年轻的大人都没有跟男孩多说一句话，对他们而言，一个小乞丐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口舌。
虽然这样，但他们离开之后，还是给福利机构打了个电话，报了男孩的特征和位置，希望他能得到救助。
周家有钱，也经常参加公益活动，甚至也有定期资助的福利机构，但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钱赚的太多，需要花点钱买个名声，同时让自己心安罢了。
他们会做慈善，但不会专门去帮助一个可怜的小孩子。
这种事，是慈善机构的事。
周乔临走前，冲着男孩挥了挥手，笑的很甜，“大哥哥，再见！”
男孩的手从温暖的羽绒服里伸出来，冲着她也轻轻挥了挥，努力学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第二次见面是在几天后。
周乔跟爸妈要离开那个城市了，爸妈本就是带她来玩的，玩了几天就该回北城了。
没想到从酒店出来，又遇到了那个大哥哥。
大哥哥依旧穿的破破烂烂，身上却多了一件米白色羽绒服，正是她送的那一件。
他伸出脏兮兮开裂的手，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根棒棒糖。
周乔一下子就被棒棒糖吸引了视线。
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吧唧吧唧嘴，问，“这个糖，是给我的吗？”
家里的营养师给她制定了专门的食谱，连零食都是让厨师自己做的，外面买的这些东西，周乔是不被允许吃的，更别说糖了。
基本上一两个星期才有机会吃一点，解解馋而已。
她可喜欢吃糖了，甜甜的，舔一口都觉得幸福。
男孩冲着她点了点头，呲牙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我捡了很多天的瓶子，跟小卖部换了这块糖，哥哥请你吃糖。”
周乔开心的接过去，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把男孩带回了爸爸妈妈面前。
“我想要个哥哥。”她拉着爸妈撒娇。
男孩局促的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叔叔，阿姨，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们不用……”
他比周乔高不了多少，却要远比周乔懂事的多。
他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家庭而言，收养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奢求。
这件事，似乎只有周乔一个人执拗，但周瑾之最终拗不过她，经过了漫长的纠结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周乔高兴极了，她有哥哥啦！哥哥会永远保护她，会永远给她吃糖！
真好。
她好幸福呀。
梦里的幸福感太强烈，以至于周乔惊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小时候的事，她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梦倒是跟爸妈和周宴初以前跟她说的一样，看来她小时候真是个棒槌。
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和周宴初的面孔慢慢重叠，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又难过又后悔。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让他冻死呢。
……
周宴初一夜没睡，他坐在书房里，胸前的伤口被绷带包成了一个很夸张的样子，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根棒棒糖，是草莓牛奶味的。
和当初他骗周乔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周乔，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脖子里一圈白毛毛，干净可爱，像天上的小童女。
那天的天气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看到她的那一眼，世界像升起了一轮太阳。
小小的周乔，就像一轮小太阳。
她笑的那么开心，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跳跳闹闹，幸福的像个公主。
那时候他刚从魔窟里逃出来，没有父母，没有归处，像个乞丐一样蹲在垃圾桶后面避风，他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过那个冬天了。
可他遇见了周乔。
那个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的来到他面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了。
她用奶奶的声音说，“哥哥冷，给哥哥穿。”
他听到那句话，差点落下泪来。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谁关切过，以至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他心里酸楚全都涌了上来。
真羡慕她啊，他想。
她有那么幸福的家庭，她过得那么无忧无虑，如果能和她一起，就好了。
她像一束阳光，照进他阴暗晦涩的生命，让他作为背景板的人生，都变得鲜活了一些。
他突然就不那么想死了。如果以后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活着似乎……也挺好的呢。
如果能进入她的家庭，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对小小的女孩露出真挚的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所以笑的有些艰难。
他在他们住的酒店附近蹲守了好几天，终于才又找到跟周乔见面的机会。
那天，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头上带着米白色两只耳朵的毛线帽，两边很长的带子围在脖子上，露出白嫩的小脸，可爱的让人想咬一口。
她的爸爸妈妈正在跟酒店的负责人告别，而她蹲在不远处的花丛里，好奇的打量那些即便是冬日也开的灿烂艳丽的花朵。
他趁机跑到了她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里，把从小卖部偷来的棒棒糖递给她。
他说，“是我捡了很多天的瓶子，跟小卖部换了这块糖，哥哥请你吃糖。”
周乔很惊喜，她舔着糖，笑容仿佛都甜美了几分。
周宴初呆呆的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要有个哥哥吗？”
小周乔不解，但还是点头，“嗯，桃桃就有哥哥，她哥哥每天都给她拿好吃的，还帮她打架呢，我和徐婧都没哥哥，可羡慕桃桃了。”
周宴初呲着白牙，“我当你哥哥怎么样？你把我带回去，这样你就有哥哥了，我会永远保护你，你想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一辈子宠着你，嗯……”
他低头看了眼她舔的正欢的棒棒糖，又加了一句，“每天都可以有棒棒糖吃。”
小周乔睁大了眼，幸福来得太突然都不敢相信，“真的吗？”
周宴初用力点头，“嗯，当然是真的，我说到做到。”
小周乔愁眉苦脸，“可是我怎么把你带回去呢？我没有钱呀。”
周宴初教她，“你就跟你爸妈说你想要哥哥，我不就能跟你回家了吗？但你千万别跟他们说是我叫你这么说的，要不然他们就不会让我跟你回去了。”
小周乔郑重点头，“好！”
于是他被带到了周乔的爸妈面前。
周乔爸妈并不愿意收养一个小乞丐，但架不住周乔反复的念叨，最终还是放软了态度。
他装作惶恐不安的模样，让周乔的爸妈对他卸掉了防备。
他成功的被带回了周家。
他被改名叫周宴初，有了自己的大房间，有了整洁昂贵的衣服，可以上学，可以做任何事。
他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有几万块钱。
他的生活变得幸福完美，像他曾经羡慕的周乔一样。
可他始终记得自己对周乔的承诺。
哪怕拥有了一切，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也只是让她永远幸福的像个公主。
他十三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医学感兴趣，自学了很多医学书籍，也是同一年，周乔被周瑾之拖着去公司，回来她哭丧着脸抱怨管理公司好烦。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兴趣，转而开始攻读工商管理方面的知识。
周宴初的思绪逐渐收了回来，盯着面前的棒棒糖，眉头紧皱的拿起来打开。
包装袋子随手扔进垃圾桶，他把那支粉红色的棒棒糖放进嘴里，眉头皱的更紧了。
廉价的甜腻味道，是他最讨厌的甜。
不过随即他又勾了勾嘴角。
只怕是乔乔现在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了吧？
两个人都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
第二天早上，周乔起的很早，果然在楼下餐厅看到了周宴初的身影。
他正在吃早饭，面前摆着漂亮的白盘子，里面是他万年不变的培根和面包抹黄油。
他手执着刀叉，动作优雅，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周乔下楼走到他面前。
他像是才看到周乔，抬眼目光温和，“起床了？”
周乔在他对面坐下来，抿了抿嘴唇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宴初笑笑，“没事了。”
周乔警告自己不要心疼他，他这种人不配自己的善良。
可是越这么想，越觉得他那若无其事的笑容下，隐藏着只有他自己承受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没再去多问，这句关心，本来就只是个引子。
她望着周宴初，很轻的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
“嗯？”他万年不变的黑眸里，有着很明显的愕然，手中的刀叉都掉在了桌子上，碰到盘子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乔扯了下嘴角，甚至连欺骗的谎言都说不出来，就这么明晃晃的袒露着自己的目的，“跟你在一起，我能得到什么？”
周宴初神色呆愣了一会，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拿起一旁的餐巾慢慢擦拭着嘴角，随后放下。
“你想要什么？”
“公司的股份，你名下的资产。”周乔毫不客气的说。
周宴初问，“全部？”
周乔点头，“是，全部。”
周宴初慢慢的摇摇头，“不行。”
周乔丝毫不觉得失望，退而求其次，“给我一半的股份，你名下的资产我也要一半，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名下应该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
即使只能拿一半的产业，也有跟他抗衡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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