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无穷之相
傅惊涛张开双臂就要往海中倒去，魔君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人竟然可以为同伴们牺牲至此，他展翅飞向天际，时刻观察着海中的变化，他突然瞅准时机，飞身低低从海面掠过，两爪精确的探下海水中一抓，将傅惊涛给捞了上来。
他站在一块礁石上，单手一浮躺在地上的傅惊涛就将海水给吐了出来。
还不等傅惊涛缓过劲来，伏鹰鸺说道：“本君可以助你，不过，你要答应本君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傅惊涛即刻反应过来。
“我要你们人族在出去之后，为我魔族择一圣地，供魔族休养生息。”
傅惊涛想了一会儿，他从未听说过魔族可以接近人类，人间如今动荡不安，战火纷飞，如果魔族去到人界，岂不是会更加加剧人类的悲剧。
“我只是偏池山大弟子傅惊涛而已，无法替所有人族做出决定，我对天地法则的了解甚少，你的条件必须要灵主焦菅同意了才行。”
“哼！焦菅，本君不与他谈条件，本君只与你做交易，既然偏池山是你地界，本君就要偏池山。”
傅惊涛没想到，魔君铁了心要去人族地界。
“你不是说本君没有看过这世间真正的繁华吗？我就要在人间看一看，是不是所有人族都有此骨气。”
这是求得魔君帮助的唯一机会了，傅惊涛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魔君也已经对人间有了莫大的兴趣，倒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好监督他们，不使他们在人间闹出大乱子。
他思来想去，只好答应。
“好，如果我们能够顺利安全出去，我为你们魔族在偏池山留一栖身之地。”
“哼！”伏鹰鸺根本不屑于人间，不过魔族传来消息，他身为魔君也不好真的置之不理，地界与神界定下了针对魔族的契约，他要想办法去到人间，逼迫地界修改契约，只要地界不再坚持，天界又能奈何？
“哈哈哈哈哈。”魔君伏鹰鸺大笑，傅惊涛只感觉不妙，却无法了解魔君的心思，不过魔君接下来的话暂时打消了他的疑虑。
魔君说道：“好，我们就以一百年为限，若是当真能看到尘世与魔族的不同，改变了我魔族的处世之道，本君自会携他们归于恒虚之地。”
魔族本就生于恒虚大衍之道，不过，此地现已被神族占领，他定是要夺回的。
“本君虽救了你，可你气数将尽，魔并无医人之力，你只有找到此地神祇，才有可能保住你的性命。”
“我使出了天倾地陷这一大地重生的毁杀剑招，就必会被其反噬，我绝不想着会有谁来救我性命。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我的师弟凌风和我的师妹白若曦，你只要找到了他们当中的其中任何一人，他们都会履行我的承诺。”
他确实已无半点力气，趴在地上消耗着最后的生灵之气。
伏鹰鸺眼见他的灵气在不断散失，却没有办法来帮助他，他口中的白若曦就是那个浑丫头，他怎么此刻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了，这是怎么回事？
伏鹰鸺化成老鹰刁起傅惊涛就往天际飞去，果然，和上一次一样，他振翅千里，却始终不能飞出这片大海。
他在想，此阵法难道隔绝了所有的灵境，转移了时空？每当他要飞出边际之时时空就会将他打回去，这阵法无形、无间、无影，这一次他再在礁石上落下，傅惊涛滚落在一旁。
傅惊涛也明白了，他问道：“魔君，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魔君虽是无奈，也只好点了点头，“灭阵的无影幻空术开启了，你以为本君刚刚带你飞跃了千万里，错，我们应该是一直在原地。”
“怎么会？”傅惊涛惊诧问道。
“长生阵的前身是上古殉道阵演化而来，这估计是殉道阵的古阵法被触动了，你以为我们是在无限无穷之地，实际上这个空间却是无穷小，小到法术施展时看到的只有幻象，小到也许我们只存在于一粒尘埃中。”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傅惊涛没想到，有一天，就连魔君都要陪他一起死了。
如果被困在这里上万年，身为魔就会化入虚道，傅惊涛身为人在异境中无法入轮回，只能堕入峦道。进入十道死道之一，就会寂身永灭，堕入死道后不知这世间有多少机缘，终究都会擦肩而过。
那一线生机又不知会落入谁的梦境中相见，从而结束他永世的羁绊。
魔君盘腿坐了下来，“多想无益，你还是好好保留体力吧。现如今，我们只能等她找来。”
“谁？”傅惊涛也学着魔君的样子盘腿坐下，然后问道。
“白若曦。”魔君一字一字念出小师妹的名字，让傅惊涛差异不已，他急忙问道：“为何是小师妹？”
魔君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道：“白若曦与你有相同目的，就一定还会来找本君，只是本君担心的是，就算她找来，也发现不了我们。所以，从此刻起，你我皆要闭目凝思，时刻注意是否有人找来，想办法给外界以指引，你我皆与她有过牵连，若谁能与她神思相接，就可破除阵法中的无影幻空术了。”
“好。”傅惊涛即刻按照魔君的指示做。
于此同时，麟瑞带章峪阁下来，琌匙带白若曦从天际飞下。
章峪阁看着脚下茫茫的海洋，海浪从礁石冲到他的鞋面上，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白若曦将他往后拉了一步。
“若曦，我明明记得，这里来时路是沙漠才对，可它既不是草原，也不是沙漠，而是海洋，这是怎么回事？”
白若曦还未回答，麟瑞就上前说道：“这好说，让琌匙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必了，”琌匙立刻答道，几人纷纷看向他，“此处海洋非真的海洋，而是幻术演变而来。”
只见琌匙用神力击向海洋，海洋立马退去，又重新变成了沙漠，几人已身处沙丘之上。
麟瑞也飞到空中探查，在天际之上一览无余，这诺大沙漠除了他们几人外并无他人。
他飞身而下，对着众人摇了摇头，“我看遍了，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白若曦伸出手，有许多的砂砾飞到她的手上，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她的人魂还在此地遇见了魔君还有大师兄，他们怎么会不见了呢。
这沙漠中的砂砾数不胜数，一个最小的幻会将他们困在哪里呢？
白若曦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找灵主问个清楚，让他号令异境之灵齐力寻找，想必会有一个结果。”
琌匙点了点头，“那便先如此决定，走吧。”
就在若曦离开之际，若曦的发丝与一颗砂砾擦肩而过，她回头凝视片刻，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琌匙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白若曦按下心中的疑虑，她的直觉告诉她刚刚有一瞬间好像错过了什么，但她无法深究，只好先回去。
“嗯。”琌匙一揽她的腰身直接将她带上天际，先麟瑞一步飞去。
“喂，你等等我们呢，快！”麟瑞拉了章峪阁就飞到了天上，向琌匙追去。
琌匙还是一如既往的化作真龙飞上天际载着白若曦。白若曦骑在龙背上，在离地几千米的高空俯瞰下方，急风呼呼的吹着，凌乱了她的长发。
她贴近龙背俯身紧紧的抱着琌匙，头也侧挨着龙背，弯着身子不敢抬头，因为她感觉心脏有一种被压迫的力量使她呼吸困难。
麟瑞也化作神兽驮着章峪阁在空中奔跑，章峪阁张开双臂迎接清新的空气，“这天上就是不一样，好玩极了。”他伸手够了一片云，勾着几缕薄雾在空中荡开，用力握住一些云朵，却在张开手的瞬间被风吹散。
“喂，认真点，小心掉下去，本君可不接你。”
“知道了，麟瑞神君。”章峪阁急忙握住麟瑞的奇兽角，见他并不加责怪，就抓得更紧了，麟瑞却反而提升了速度，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琌匙。
他追上琌匙后与他一同并排在天上飞逐，麟瑞好心提醒道：“琌匙，你飞慢点，小若曦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呢。”
果然，下一刻，若曦就想要呕吐，不过她也不敢吐在琌匙背上，只好强撑着忍下这恶心的感觉。
谁知琌匙在天上化为了人形把若曦抱在怀中，脚下唤了一片浮云加诸神力后与她一同落了下来，驾云确实要慢得多，但的确能缓解她的不适。
麟瑞也唤了浮云踩在脚下，载着章峪阁一同驾云飞在天际。
不一会儿，他二位的神力就将两块浮云并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圆盘托载着几人。
麟瑞向白若曦问道：“你怎么了，怎会如此虚弱？”
琌匙始终牵扶着白若曦，如今更是将她半环抱在怀中，不由分说就握起她一只手探查起来。
他的眼中莫名有几分杀气。
白若曦赶紧解释道：“我定是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有些晕眩，我平时也会晕船晕车，并无大碍。”
麟瑞看向琌匙，却见他说道：“地界铁了心要罚神，往她血脉中嵌入了地界法则，要是离神太近就会丧失寿命，现在，她的本元已经被本座影响，这是地界在告诫本座不要离她太近。”
白若曦瞪大了双眼，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琌匙并没有松开她，麟瑞听闻地界的罚神法则，也是有一些心情不悦。
他开口道：“让本君试试，看看能不能为她去掉这地界罚则。”
麟瑞站在白若曦面前，手指点中她的额头正中央，一道元神闪过，他一番探查下来，发现她的真气犹如青松泉谷般清亮爽达，是地界最正道的宗灵所汇，怪不得地界会为她嵌入罚神则，是为防她堕入情劫，被天道收去。
他用虹灵真气注入，尝试了半天都无法撼动地界罚则，不过，他的神力都被她尽数吸收，并没有触动罚则，看来只是针对琌匙一神。
他收手之时，琌匙就已经明白了。
白若曦再次睁开眼，刚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琌匙蓦的收回了环圈着她的手，因为驾云的速度比较快，她差点无法站稳，麟瑞拉住了她的手臂。
麟瑞对琌匙说道：“你应该明白地界这样做的原因，她被地所养，你被天所护，此生注定无缘，还是尽快断了此念想吧。”
琌匙没有回答，只是缄默不语。章峪阁还拉着麟瑞的一片衣袖以防自己掉下云端。
若曦想要收回手，麟瑞却抓着不放，“小心点，你没有驾云之力，我若不拉着你，你就会掉下去。”
若曦冰雪聪明，已经明白琌匙为什么松开了她，她刚想再看他一眼，谁知琌匙抓着章峪阁就先行驾云离开了。
只给麟瑞留下一句：“本座先带他去找天机和奉祀，你好好带她回去。”
麟瑞一把抓住了若曦的肩，拦住了她要去追琌匙的步伐。
“神君，我，”若曦不知此刻该说什么，她低下了头。
“琌匙既然走了，你在本君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说吧，当时地界传给你的圣谕是什么？”
白若曦惶恐的看向麟瑞，麟瑞知道她不信任自己，只好说道：“本君是地界所封的开天神兽，是人间的祥瑞之神，本君出世必会给人间带来百年的和平之音，你应该相信我，本君身为仙祖，在人间拥有极其强大的号召力，况且本君掌管地界的四季轮回之力，这也是我无法再回到天上的原因。”
若曦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麟瑞。
“本君曾几何时一直想要逃脱约束，我想要回到天上做自由自在的天神，可是我知道，我再回到天上太难了，就算我麻痹自己忘记使命，忘记责任，我依然过不了我心的那关。就在我见到地界仙者，见到灵道还在抱着抛弃这一切的幻想时，地界的罚神让我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身份，数万年来，本君做过许多努力始终不能让天地释和，恐怕本君也只能再做一次选择了。”
因为他知道，地界绝不会屈服于天，几万年来，地界屠杀无数的青龙神君，琌匙至今为止还不知道，他是青龙神族，天神少君，终有一日，会向地界索取灭族之仇的。
若曦再次正视麟瑞，他当时究竟是为何会吃下应果呢？真的只是贪食吗？
“你为何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君。”麟瑞好不自在。
若曦明白，地界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重用麟瑞，他竟是万仙之祖，他身上的气息更像是来自地界，可同时又是天神，难道他是天地所生？
她也只是怀疑，不过麟瑞确实值得自己信任。
她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地界圣谕，令若曦助灭世命格之人登临帝位，以震慑人族轻蔑地界之心。”
她此刻还不知，终有日，她也会落得两难之地。
她眼睫轻扬，神色清亮，再语：“地界要我诛杀人间所有神族，彻底封闭天阶大门。”
麟瑞闻此，眼神突然一震，他即刻反问道：“你应了？”
若曦点了点头：“嗯。”
说完，若曦离开麟瑞，不再靠他那么近，她知道需要给麟瑞整理思绪的时间。
“为什么？只因地界为你重塑肉躯，你当真也视天神为仇敌？”麟瑞还是问出了口。
白若曦摇了摇头，她似有一声微微的叹息，“地界之力，远没有若曦浅见的那般简单，它可肆意诛神，还可复制神力运用到地界系统，本就值得所有人族崇敬，可是人只拜天，而遗忘地。地界不仅降下神罚，也降下了人罚，地界不选中若曦，也会选中其他人，我不能相信任何人，若是我不应下来，又如何最大限度的保护天界和人族呢？若曦在找一种平衡之法，希望此生能够化解这份恩怨。如果关闭天阶大门，人间也可以得到安宁，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麟瑞暗自赞赏，又暗自担心，“可你毕竟应下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他若误会你，又和三千年前一般使出吞海之力，你又该如何呢？”
若曦眼睫只是晦暗了一刻，就重新亮了起来，他认真看着麟瑞的眼睛说道：“为天下苍生，死而无憾。”可是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温热的泪水，罢了，她终于说道：“他会是我此生遗憾，我愿堕入法道，永生永世相陪。”
她愿化作地界法道中，那一抹禁锢之力，永远迎接天上的吞海之力降下，在无数次唤起的生机中，求得他的宽恕。以大地之身相见，捧起他所有的思念。
“神爱世人，可是，终归只有你一人罢了，你的牺牲，让本君觉得苦楚，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止，天地相携，才是本君的使命。”麟瑞也承诺若曦，绝不会让她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
有时候臣服是死，不臣服也是死，可是作为人族，这上亿年来最具有灵性慧根的物种，绵延之道绝不仅仅是折服天地那么简单，这份圣道之心，决绝之力，也必将有人传承下去，独立而又容纳万物，在这恪守的法则中为自己和人族谋求一份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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