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海上的王,也敢称王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只有刀锋入肉的沉闷声响,和骨骼断裂的清脆回音。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栖霞山顶便再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
只有上百个被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锦盒,每一个锦盒里,都装着一颗用石灰精心腌制过的,死不瞑目的头颅。
鸿胪寺内,郑家的使者郑森,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
他是郑芝龙的亲侄子,自小便跟着叔父在海上闯荡,见惯了惊涛骇浪,也习惯了用火炮和刀剑,去跟那些不听话的红毛夷和土著们,讲道理。
在他看来,这次出使南京,不过是一件手到擒来的美差。
一个靠着兵变上位的泥腿子反贼,就算再能打,难道还敢跟他们掌控着大夏海上命脉的郑家翻脸不成。
只要叔父的舰队往长江口一堵,断了江南的漕运和海贸,不出三个月,南京城里就得米价飞涨,人心惶惶。
到时候,还不是他们郑家说什么,那个新皇就得听什么。
“郑大人,久等了。”
就在他盘算着该如何从这次的“磋商”之中,为家族,也为自己,攫取到最大利益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郑森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领着一队同样白衣的护卫,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些护卫的手中,还抬着数十个散发着奇异味道的锦盒。
“你就是张顺的使者?”
郑森倨傲地坐在椅子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我家主公的回礼,就在这里。”
林婉儿没有理会他的无礼,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个白衣卫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最上面的一个锦盒,放在了郑森面前的桌案之上。
然后,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一股混杂着石灰,血腥与腐臭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郑森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锦盒里那颗因为石灰的腌制而显得面目狰狞,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是金陵钱家家主钱思澄的头颅。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你,你们。”
他的牙齿,在疯狂地打着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家主公说了。”
林婉儿的声音依旧清冷。
“他很欣赏郑家主的诚意,也愿意在三日之后的登基大典之上,与他好好地谈一谈关于这江南的新规矩。”
“至于这些礼物。”她的视线,扫过那些锦盒。
“主公说这就是不遵守他规矩的下场。”
“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郑森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屁股尿流地向着门外冲了出去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城市里多待,他只想尽快回到那艘巨大的旗舰之上回到那个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叔父身边。
林婉儿没有拦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狼狈逃窜的背影,面具之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长江下游,镇江水域。
数以百计的巨型福船,遮天蔽日,将宽阔的江面,堵得水泄不通。
旗舰的甲板之上,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正迎风而立。
正是纵横四海,被无数人敬畏地称之为“海上王”的郑家家主,郑芝龙。
当他看到郑森那艘狼狈逃回的小船,以及随后被白衣卫用楼船“护送”而来的上百口锦盒时,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锦盒,被一一打开。
那些平日里跟随他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头子们,在看到那些头颅的一瞬间,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哥,这个张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郑芝龙的二弟,郑芝虎,恶狠狠地将一口唾沫吐进了江里。
“他这是在向我们郑家宣战。”
“依我看,也别等什么登基大典了,现在就调转炮口,给他的南京城,来上几轮齐射,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水域,真正的主人。”
“闭嘴。”
郑芝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呵斥。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些锦盒之前,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钱思澄的那颗头颅。
“栖霞山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吗?”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周围的头目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一人之力,屠尽江南士族,唐门精英,以及传说中替天行道的“天噬”。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凡人的理解范畴。
“大哥,那不过是些江湖传言当不得真。”
郑芝虎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他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上千门红夷大炮不成?”
“火炮确实是个好东西。”
郑芝龙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视线投向了南京城的方向。
“但它,只能用来对付人。”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混杂着忌惮与兴奋的复杂光芒。
“如果,我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人呢?”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江风都变得有些萧瑟。
“传令下去。”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坚定。
“收起战旗,撤去封锁。”
“大哥。”
郑芝虎等人,全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们郑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在海上混?”
“我意已决。”
郑芝龙不可撼动地打断了他们。
“另外,备上一份厚礼就从我们这次缴获的红毛夷的货物里挑。”
“三日之后,我要亲自去南京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的嘴角缓缓地咧开了一道残忍的弧度。
“这个敢不把我郑芝龙放在眼里的男人,究竟长了三头还是六臂。”
三日之后,南京皇城奉天殿。
曾经的血腥与破败早已被焕然一新的金砖与华丽的明黄色绸缎所掩盖。
吴三桂身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龙袍,面色惨白,四肢僵硬地坐在那张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牺牲。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只是站在最前列的,不再是那些熟悉的前朝旧臣,而是一群刚刚从午门之外,被“赦免”了罪过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之色的江南士族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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