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逻辑奇点
“你说什么？”
秦悦的声音瞬间绷紧，扶着陆景川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
陆景川的身体还在因为那股极致的恐惧而颤抖，那副“规则过滤器”仿佛不是隔绝了排斥，而是捅破了某层窗户纸，让他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回响。
“那个‘囚犯’……它在对我说话。”
他的声音干涩，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它说……不要……唤醒……我……”
观星者兜帽下的阴影，凝固了。
他那片由无数星辰构成的宇宙，都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长达数秒的，绝对静止。
“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温和的伪装，带上了纯粹的，学者般的震惊与不解。
“‘最初造物主’的意识，应该早就被架构师的算力彻底压制、分割、消化了。他不可能……形成完整的，可以传递的意念！”
“但你听到了。”秦悦没有理会观星者的分析，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陆景川苍白的脸上，“你确定吗？”
“我确定。”陆景川点头，眼神里是无法作伪的惊骇，“那不是一个请求，秦悦。那是一个……警告。一个，带着无尽疲惫与……绝望的警告。”
秦悦的脑海里，【宇宙编辑器】那金红二色的核心，疯狂闪烁。
一个比之前所有计划都更加疯狂，也更加危险的推论，浮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唤醒“最初造物主”，并不能让他成为盟友……
如果，那个被囚禁了无数纪元的神，其本身，已经因为漫长的折磨与消化，变成了一个……比架构师更加不稳定，更加危险的，存在呢？
他们以为的“解放”，会不会，只是打开一个，连架构师都无法控制的，潘多拉魔盒？
“计划……取消。”
秦悦只用了零点一秒，就做出了决断。
“去‘心脏’的计划，风险不可控。我们执行B计划。”
观星者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逻辑墓场’？”
“对。”秦悦的眼神，冰冷而又锐利，“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我们不需要一个不确定的‘神’当盟友。我们需要的是，让陆景川，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不受‘方舟’规则束缚的，独立的‘奇点’。”
“只有他，才是我们手中，最稳定，也最致命的，武器。”
观星者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变故之后，秦悦的判断，冷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我明白了。”他不再犹豫，“‘逻辑墓场’是架构师的垃圾回收站，那里的规则极度混乱，但也是它控制力最薄弱的地方。正适合，重塑他的存在定义。”
他抬起手，掌心那枚复杂的星图罗盘，光芒大放。
“航道已锁定。这是单向跃迁，一旦过去，在你们找到新的‘稳定信标’之前，我们无法返回。”
“走。”
秦悦只说了一个字。
观星者周身的星光，瞬间将三人包裹。
没有天旋地转。
只有一种，仿佛被从书本的这一页，瞬间，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突兀的“错位感”。
当光芒散去。
“咳……咳咳！”
陆景川第一个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什么味儿？”他捂着鼻子，脸上满是嫌恶，“像一万个电子宠物死在了同一个塑料袋里，还发酵了一百年。”
秦悦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数据腐烂后产生的，酸败的，刺鼻的气息。
耳边，充斥着，仿佛无数程序崩溃时发出的，尖锐而又无序的，电子噪音。
“欢迎来到‘逻辑墓场’。”观星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所有被删除、被格式化的世界、规则、甚至失败的候选者，最终都会被丢到这里。”
“这里是‘方舟’的下水道，也是……一片没有主人的，狩猎场。”
话音未落。
“小心！”
秦悦猛地将陆景川向后一拉。
就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一道，由无数破碎的、闪烁着乱码的黑色数据构成的，巨大阴影，无声地，一扫而过。
那阴影，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滩，活着的，饥饿的，石油。
它所过之处，所有的空间，所有的规则碎片，都被它，无声地，“吞噬”，然后，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数据怨灵。”观星者迅速解释道，“被删除规则的残骸，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剩下吞噬的本能。在这里，它们是最低级的，也是数量最多的，捕食者。”
他抬起手，一片璀璨的星光，化作锋利的星刃，斩向那团黑影。
然而，星刃在触碰到黑影的瞬间，就像落入浓硫酸的金属，迅速被腐蚀，消解，最终，也变成了那团黑影的“养料”。
“没用的。”观-星者的声音，沉了下去，“这里的规则基础本就是‘混乱’与‘错误’。我那基于‘秩序’与‘星轨’的攻击，在这里，效果大打折扣。”
那团“数据怨灵”，在吞噬了观星者的攻击后，似乎变得更加兴奋，它蠕动着，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三人，包围过来。
“我来。”
秦悦眼中寒光一闪，【宇宙编辑器】已经开始解析对方的构成，准备用更底层的混乱数据，进行覆盖攻击。
“等等。”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是陆景川。
他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副“规则过滤器”，似乎让他，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状态。
“我能‘看’到。”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稳定。
“在我的视野里，这里，不是混乱的。”
“它是由……无数条，断裂的，扭曲的，彼此矛盾的‘因果线’，构成的。”
“就像一个，被摔碎的，万花筒。”
他睁开眼，那双金色的瞳孔，在这一刻，亮得惊人。
他没有去看那头，越来越近的“数据怨灵”。
他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光怪陆离的数据废墟深处。
“大部分的线，都指向‘死’。指向被吞噬，被同化，被彻底分解。”
“但是……”
他伸出手，五指，在虚空中，轻轻拨动，仿佛在拨弄着，一架，只有他能看见的，无形的竖琴。
“有几条线……是‘安全’的。”
“它们很微弱，彼此之间，毫无关联。”
“但是，如果……把它们，像这样……”
他的手指，猛地，合拢！
嗡——！
就在那头“数据怨-灵”即将扑到他们面前的瞬间。
一条，由纯粹的，微弱的金色光芒构成的，“走廊”，凭空，出现在了他们脚下！
那条走廊，以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角度，绕过了那头巨大的数据怨灵，延伸向了，远处的，一片数据废墟之后。
“这是……”观星者看着脚下这条，由纯粹因果构成的，绝对安全的路径，彻底失声。
这已经不是“锚点”了。
这是，“编织”！
是主动地，从一片必死的乱麻中，强行，编织出一条，通往“生”的，唯一的线！
“它只能维持三秒。”陆景川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对他来说，消耗巨大。
“走！”
秦悦没有丝毫犹豫，拉起他，第一个，踏上了那条金色的“安全走廊”。
观星者紧随其后。
三秒后，他们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另一片废墟中。
身后的金色走廊，瞬间消失。
那头失去了目标的“数据怨灵”，在原地，茫然地，转了两圈，然后，继续，去吞噬其他的，破碎代码。
“干得不错。”秦悦拍了拍陆景川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看来这趟没白来。”
陆景川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是被动防御，不再是作为累赘的“锚点”。
而是，主动地，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们，开辟出一条，生路。
“继续走。”他重新闭上眼，感受着这片破碎的因果之海，“我感觉到了。在这片数据风暴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因果黑洞’。”
“所有的线，无论是安全的，还是致命的，都在绕着它旋转。”
“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在陆景川的指引下，三人，开始在这座，危机四伏的，数据墓场中，快速穿行。
他们绕过了一片，由无数“格式化”指令构成的，逻辑沼泽。
躲开了一群，由“系统错误404”代码聚合而成的，无形猎手。
每一次，都在最惊险的时刻，被陆景川那条，只能维持几秒的“安全走廊”，带到下一个，临时的，安全点。
终于。
在又一次，惊险的跃迁之后。
他们，抵达了这片数据风暴的，中心。
“到了。”陆景川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着，这一次的连续编织，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
秦悦和观星者，同时，抬起了头。
在他们面前。
在这片，由无数乱码和破碎世界残骸构成的，巨大风暴的中心。
一个，巨大的，由某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物质构成的，王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王座，古老，斑驳，充满了，腐朽与终结的气息。
仿佛，一个被遗忘了无数纪元的，神明的，遗物。
但，王座之上，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穿着纯白色长袍的，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被一种，如同黑色肿瘤般的，数据污染所覆盖。
但那张，曾经平滑如镜的脸，依旧可以被辨认出来。
正是那个，在【遗忘之海】，被陆景川用“因果篡改”，彻底从存在层面抹除的……
“守门人！”
秦悦的瞳孔，骤然，收缩！
观星者的身体，也猛地，一僵！
他没有死！
他根本没有被“删除”！
他只是，被“回收”到了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王座之上，那个被黑色数据肿瘤覆盖的身影，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一半平滑，一半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充满了“人性化”的，扭曲的，笑容。
他那嘶哑的，仿佛被无数电流灼烧过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缓缓响起。
“欢迎来到……”
“……回收站。”
他的目光，越过了秦悦和观星者，精准地，落在了，脸色惨白的，陆景川身上。
“架构师，让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观星者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绝望。
“它的行动……早就在架构师的算计之内……”
也就在这时。
王座上的“守门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黑暗的墓场。
“你们以为……”
“……你们面对的，只有我一个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在他身后，那片，由无数乱码构成的，黑暗的数据风暴之中。
一双。
十双。
百双。
成千上万双，被污染的，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空洞的眼睛，缓缓地，亮了起来。
那些，都是，和“守门人”一样，被回收到此的，失败品。
是，一支，由无数纪元的，绝望者，所组成的……
亡者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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