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好姐姐
“我忍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的孙子！像个傻子一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扫马棚！我他妈的连马粪都扫了！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他猛地扭头，死死瞪着张正帐篷的方向。
“楼兰使团来了！这老乌龟高兴得找不着北！喝得烂醉如泥！连他那些走狗都放松了警惕溜出去找乐子了！多好的机会！天赐良机啊！！”
他越说越激动。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的剑……眼看就要捅进他的心窝了！就能为我爹娘报仇了！！”
他低下头，用没被束缚的额头狠狠撞向旁边支撑帐篷的木桩。
砰！砰！砰！
“是我没用！是我废物！！”
他一边撞一边嘶吼。
“我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爹娘，我算什么儿子！！”
泪水混着额头撞出的血迹糊了满脸，他也顾不上擦。
他恨张正，恨之入骨。
此刻，他更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不够快，不够狠，功亏一篑。
两个侍卫被他这疯狂自残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赶紧用力把他从木桩边拉开。
何嘉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再挣扎，只是瘫软地任由他们架着，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
“怪我……都怪我……就差一点……一点……”
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眼神空洞。
侍卫看着他这副模样，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何嘉宿被两个侍卫架着，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往那扇黑洞洞的牢门里拽。
他额头上的血混着眼泪糊了一脸，眼神空洞，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怪我……就差一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就在他的脚快要迈进那阴冷门槛的一刹那，旁边一扇牢门竟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两个侍卫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看向那边。
何嘉宿也像是被这声音从噩梦中惊醒，茫然地抬起头。
月光和远处微弱的火把光线下，一个穿着素净衣裙的纤细身影，从那扇开启的门后走了出来。
她似乎有些畏光，抬手微微挡了一下眼睛，然后目光便落在了狼狈不堪的何嘉宿身上。
当看清他满脸的血污时，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何嘉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用力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出现了幻觉。
“檀……檀儿？”
“你……你怎么会……你不是……”
眼前的这个檀儿，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刻意伪装的柔弱，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他记忆深处苏家小姑娘的熟悉感。
檀儿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快步走上前，无视旁边那两个戒备的侍卫，伸出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拍在了何嘉宿沾满尘土的后背上。
她的动作很轻。
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猛地冲破了何嘉宿心中那堵用仇恨和绝望筑起的高墙。
“嘉宿……”
“别这样……别怪自己……”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都知道了……知道你为了我……为了我们家……受了多少苦，做了多少傻事……”
“檀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檀儿用力点头，泪水涟涟。
“我知道你接近张正是为了报仇，知道你做的一切，可是嘉宿，不值得！为了那样一个人渣，赔上你自己，不值得！”
她抓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和他。
“你看看我，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是太子殿下和姜姑娘救了我。他们把真的我藏在这里，那个跟在张正身边的是假的，是成王派来骗你的。”
何嘉宿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的檀儿一直活着。
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后怕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几乎崩溃的神经。
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脱力。
如果不是侍卫还架着他，他几乎要瘫软下去。
“真……真的……是你……”
他声音哽咽，反手死死握住檀儿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檀儿流着泪点头：“是我，嘉宿，是真的我。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够了，别再去做傻事了，好不好？”
何嘉宿不再是孤身一人沉浸在复仇地狱里的疯子。
他想要保护的人，原来一直都在，安然无恙。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檀儿的额头，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好……”
他哑声答应。
“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牢房外的空地上，何嘉宿和檀儿还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嘉宿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把脸埋在檀儿肩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檀儿一边哭一边拍他的背，眼泪把他的衣领都浸湿了。
隔着几步远，姜稚梨安静地站着。
她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谢至影站在她身旁，一身玄衣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只有腰间玉佩偶尔反射一点微光。
何嘉宿哭够了，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正好对上姜稚梨的目光。
他松开檀儿，有些局促地擦了把脸，朝他们走过来。
姜姐姐……谢谢你们。
这声姐姐叫得真心实意，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刻意的讨好。
姜稚梨挑了挑眉，还没说话，旁边的谢至影淡淡开口：
知道错了？
何嘉宿用力点头，鼻子还红红的：知道了。我不该冲动，不该想着私下报仇。
姜稚梨这才慢悠悠开口：知道错就行。你是不晓得，你舅舅听说你跑去刺杀张正，气得当场摔了他最爱的那个紫砂壶。
何嘉宿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那我回去是不是得挨揍啊？
姜稚梨轻笑一声，舅舅说了，等你回去，要先让你在祠堂跪三天，然后把家规抄一百遍。
一百遍？！何嘉宿脸都绿了，那不得把手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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