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咸鱼的“狭路”相逢
柳如烟那尖锐刻薄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琉璃，瞬间刺破了宫巷的寂静。
她今日穿着一身极其张扬的绯红色洒金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与周围素雅的宫墙形成鲜明对比，也与她口中“被撞脏”的说辞格格不入。
而被她拦住的青黛，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宫女服饰，低眉顺眼，手里还捧着一个看似装着衣物的托盘。面对柳如烟的咄咄逼人，她只是微微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柳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柳如烟柳眉倒竖，上前一步，用戴着护甲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青黛脸上，“你这贱婢，走路不长眼睛吗？知道我这身衣裳值多少银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跟着帮腔，语气嚣张：
“就是！冲撞了我们小姐，还不跪下认错！”
“这宫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松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乱撞！”
林小满在月亮门后看得心头火起，柳如烟这分明是故意找茬！青黛走路向来轻盈无声，怎么可能主动撞上她？而且看青黛手中托盘平稳，根本不像是刚发生过碰撞的样子。
陆文渊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道：“静观其变。”
青黛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奴婢奉旨为太妃娘娘送换季衣物，不敢耽搁。若柳小姐认定是奴婢之过，奴婢愿领责罚，只是需先回禀管事嬷嬷，记录在册，依宫规处置。”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是奉旨办事，责任重大，又将皮球踢回了宫规。若是寻常宫人，被柳如烟这般刁难，恐怕早已吓得跪地求饶，但青黛的冷静和条理，反而让柳如烟有些意外，也更激起了她的怒火。
“拿宫规压我？”柳如烟冷笑一声，护甲几乎要划到青黛的脸，“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宫女，也配跟我讲宫规？本小姐今天就替宫里好好教教你规矩！来人，给我掌嘴！”
她身后一个身材高壮的嬷嬷立刻狞笑着上前，扬起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朝青黛脸上扇去！
林小满看得心惊，几乎要冲出去，却被陆文渊死死按住。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青黛动了！她并未躲闪，也未格挡，只是捧着托盘的手腕极其细微地向上抬了一寸，托盘边缘看似无意地迎向了那嬷嬷挥下的手腕！
“哎哟！”
那嬷嬷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剧痛，仿佛撞在了铁板上，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连连后退，那巴掌自然也落了空。
青黛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惶恐：“这位嬷嬷恕罪，奴婢手滑，未能端稳托盘。”
柳如烟气得脸色铁青，她没想到青黛如此棘手。“反了！反了！你们都瞎了吗？给我一起上！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
剩下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有些犹豫。青黛刚才那一下看似巧合，却透着古怪，而且她毕竟是宫里的人，还是奉旨办事……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宫巷另一端传来：
“何事在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怀安公公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穿着深紫色太监总管服色，面容平静，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柳如烟看到怀安公公，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几分，但依旧心有不甘，抢先开口道：“怀安公公，您来得正好！这个贱婢冲撞了我，还出手伤人！您可要为我做主！”
怀安公公目光落在青黛身上，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托盘，淡淡道：“青黛是奉太妃之命办事。柳小姐，宫中行走，难免磕碰，些许小事，何必大动干戈？若惊扰了太妃娘娘，恐怕不妥。”
他语气平和，却句句带着分量。抬出太妃，点明青黛的差事，更是暗指柳如烟小题大做。
柳如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再蠢也知道不能得罪太妃。
她狠狠瞪了青黛一眼，又目光阴鸷地扫过月亮门后的林小满和陆文渊，最终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既然怀安公公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钉在林小满身上，“这位妹妹瞧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和江南织造的人混在一起？”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小满身上！
林小满心脏骤停，感觉脸上的“无面”都在发烫。柳如烟这女人，果然不肯轻易罢休！她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陆文渊上前半步，挡在林小满身前，对着怀安公公和柳如烟拱了拱手，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回柳小姐，在下江南织造管事林明，这位是舍侄女林婉，初次入宫，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他直接将柳如烟的刁难定义为“失礼”，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怀安公公深深地看了陆文渊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低着头的林小满，随即对柳如烟道：“柳小姐，夜宴即将开始，还是莫要在此耽搁了。”
柳如烟碰了个软钉子，又见怀安公公明显偏向对方，只得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去，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牢牢钉在林小满身上。
宫巷内重归平静。
怀安公公对青黛微微颔首：“去吧，莫让太妃久等。”
青黛低声应了句“是”，捧着托盘，步履平稳地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林小满和陆文渊一眼，仿佛刚才的冲突与她无关。
怀安公公这才将目光转向陆文渊和林小满，语气听不出喜怒：“林管事，林小姐，杂家奉命引二位去偏殿等候。请随杂家来。”
“有劳公公。”陆文渊神色如常。
林小满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皇宫，果然是步步惊心。柳如烟的敌意，怀安公公莫测的态度，还有那个始终冷静得不像宫女的青黛，今晚这场夜宴，注定不会平静。
她跟着怀安公公和陆文渊，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心中忐忑不安。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处转角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不远处的另一条宫巷尽头，一个穿着低级太监服饰、身形矮小的人，正飞快地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柳如烟身边那个刚才欲动手打人的嬷嬷手中！
那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金属的冷光，形状似乎像是一把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钥匙？
那嬷嬷迅速将东西收入袖中，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柳如烟一行人。
林小满心中猛地一跳！
那是什么？柳如烟又要搞什么鬼？！那个小太监又是谁的人？
她下意识地想告诉陆文渊，却见他正与怀安公公有句没句地交谈着，似乎并未注意到那个角落发生的短暂一幕。
一股更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林小满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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