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上头施压了
“他说，当年那个供热项目，从招标、采购到施工、验收，每一个环节都烂透了。真正负责工程的，是当时市里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而我们刚刚扳倒的，不过是这张贪腐大网最末端的一条小鱼。”
林长江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那几页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到十几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看到那些在绝望中冻死的无辜生命,听到那数十万百姓在寒风中的哀嚎。
陈建华倒了，清水镇的天亮了。
可笼罩在整个清河市上空的乌云，却才刚刚被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林长江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但他却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看着陈星，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陈星，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林长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显示为清河市。
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而冰冷的声音：“是清水镇的林长江书记吗？我们是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联合督查组，现在正式通知你，关于你破格提拔担任清水镇党委书记一事，市里将重新进行审查。请你明天上午九点，到镇政府招待所一号会议室等候。”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没有给林长江任何提问的机会。
陈星的脸色瞬间变了：“书记，这是……”
“报复来了。”林长江的眼神却异常平静，他放回那几页账本，看向窗外那片刚刚被撕开一角的乌云，轻声道：“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他知道，这张网背后的那只手，开始反击了。
他们动不了已经被控制的陈建华，便将矛头直指扳倒陈建华的自己。
程序合法？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程序随时可以变成一把锋利的刀。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李淑敏。
“慌了？”李淑敏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却依旧透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还好。”林长江实话实说。
“那就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稳住，让他们查。”李淑敏的声音不容置疑：“你的任命，每一个环节都经得起检验。他们想用程序来恶心你，那就让他们在程序里碰一鼻子灰。记住，你现在是清水镇的书记，稳住阵脚，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谢谢市长。”
“不是谢我，是谢你自己干净。”李淑敏顿了顿，补充道：“也是为了你自己。”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林长江的预料。
督查组进驻的第二天，一份由市委组织部签发的通知就送到了他的手上——暂停其清水镇党委书记职务，配合调查。
一瞬间，整个清水镇官场再次地震。
刚刚亮起来的天，似乎又被乌云笼罩。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是神仙打架。
林长江扳倒了陈建华，却引来了更恐怖的存在。
办公室里，林长江独自一人坐着，手里捏着那份薄薄的停职通知，却感觉重如千钧。
他没有愤怒，内心反而愈发清明。
这绝不是一次常规的审查。常规审查，不会如此雷厉风行地直接停掉一个一把手的职务。这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示威。
对方在告诉他，也告诉所有人，动了他们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陈建华背后的人，能量通天。他不仅能影响市里的决策，甚至能让规则为他服务。
林长江几乎可以肯定，这股力量，就源于那本加密账本所指向的，十几年前那桩供热悬案的幕后黑手。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李淑敏的电话再次打来，内容却只有一个字：“来。”
地址是市里一个颇为僻静的老式小区。
林长江敲开门时，迎接他的是一身家居服，褪去了所有官场气息的李淑敏。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亲手给林长江泡了一杯茶。
“觉得委屈？”李淑敏看着他。
林长江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力量这么大。”
“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李淑敏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督查组是冲着你来的，但停你的职，却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在敲山震虎，也在逼我站队。”
林长江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更深层的含义。
“我在市里，同样举步维艰。”李淑敏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陈建华的案子，我顶着压力，让你放手去查。如今，反噬来了。根据我的推测，当年供热项目最大的受益者，现在，很可能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长江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李淑敏是高高在上的副市长，手握大权。却没想到，她也身处在风暴的中心，甚至比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长江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一个死局。对手身居高位，权势滔天，任何反抗都像是以卵击石。
李淑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穿眼前的黑暗。
“止步于此？”她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林长江，我李淑敏走到今天，不是来向任何人低头的。清水镇只是一个开始，我的目标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副市长。所有挡在我面前的，都将是我的垫脚石。”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背影决然而坚定：“他们越是想让我退，我就越要进。想用停你的职来打我的脸，那我就要让你以更耀眼的姿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林长江的心，被这番话彻底点燃了。他看到了李淑敏的野心，更看到了她的魄力。他们不是在对抗一个敌人，而是在挑战一个旧有的、腐朽的秩序。
一周后，停职风波戏剧性地结束了。
督查组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林长江官复原职。这场看似凶猛的攻势，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地收了场。
但林长江和李淑敏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休战。对方一击不中，必然会等待下一次机会。
而他们，必须抢在下一次风暴来临之前，积累足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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