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我要和离!
苏府。
林静薇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生生痛醒的。
右肩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牵扯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起来。
意识渐渐回笼,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呻吟,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朦胧的视线里,先看到的是床前不远的楚大夫,正将一个青瓷药瓶收进随身药箱,一边对面色沉凝的苏老大人说着什么。
楚大夫一见林氏竟然醒了,当即捋着胡须,再次忍不住开口夸道:
“多亏姜司主处置果断。若非如此,夫人哪会这么快清醒过来!”
林氏一听这话,当即气得眼前一黑!
这老匹夫说的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混账话!
她醒来是因为姜云昭医术好?
她这分明是被剧痛折磨得被迫苏醒!
那贱人是故意折磨她!
用刀割她的肉,用箭杆搅她的骨,拔箭时还故意用了超级大的力气,血溅得足有三尺高!
那哪里是救人,分明是趁机施虐,是想要她的命!
若不是她命硬,当时就该活活痛死在那贱人手里了!
林氏不知道的是,云昭给她洒的金疮药里,混合着一种特制的药粉,会让人在剧痛中尽量保持意识清醒。
简而言之,云昭虽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但确实是在故意折磨她。
滔天的恨意与肩头火烧火燎的疼痛交织,让林静薇眼前阵阵发红,几乎要滴下血泪。
她猛地转眼,朝一直守在床边的吕嬷嬷看去,眼神凌厉而急切,传递着想要起身的意图。
吕嬷嬷对上她的目光,心头一紧。
她当然心疼自家夫人,可她也更清楚眼下的局势。
回到苏府,林氏必须抢占先机,掌控舆论,往后才能继续在苏府站稳脚跟!
她快步上前,托起林氏脊背:“夫人,老奴扶您起来。”
这一动,牵扯到伤口,林静薇疼得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强撑着半坐起身,背靠软枕。
她抬起泪痕未干的脸,挣扎着朝面色不虞的苏文正哀声道:
“爹……儿媳不孝,让您和娘担心了!都是儿媳没用,没能看顾好嬛嬛,让她遭此大难。
儿媳恨不得代她去死……啊——!”
林氏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一道深蓝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不等她反应过来,耳畔只闻“呼”的一道劲风袭来,紧接一个大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林静薇整个人被打得猛地向后一仰,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左半边脸颊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爆裂开的剧痛!
若不是吕嬷嬷从旁死死架住,林静薇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飞出去!
林氏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半晌,她才勉强从那阵剧烈的耳鸣中挣脱出来,一抬眼,正对上王氏那张因极度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只见王氏正站在床榻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眼里的恨意与怒火,简直恨不得活吃了她。
反了天了!
自从王氏嫁入苏家二房,哪次见了她这个长房大嫂不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卑微与避让?
林静薇既是苏老夫人的亲侄女,又是长房嫡媳,这些年来在府中几乎说一不二,将王氏压得死死的。
即便王氏肚子争气,一举生下双生麟儿,可在婆母心中的分量,在家中的地位,始终要矮她一头!
“你……你敢打我?!”
林静薇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想抬手反击。
可刚一抬手,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额头冷汗涔涔而落。
偏偏正在收拾药箱的楚大夫见状,非但没走,反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哎呦”叫了一声:
“夫人可千万不能乱动!否则您这条膀子可要彻底废了!
到时您可别回头怨老夫医术不精!
更别污蔑姜司主处置得不妥!
姜司主那手法,老夫看了,是极好的战场急救路数,干净利落,保命第一!”
林静薇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不知该先骂这个多嘴多舌的老匹夫,还是该先撕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对她动手的王氏!
一旁的吕嬷嬷也慌了神,连忙扶住林氏,连声道:“夫人!当心伤口,切莫动气啊!”
就在这混乱当口,王氏竟似还不解气,上前一步,抡圆了胳膊,又是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这一下,比刚才更重!直接打在了林静薇另一边脸颊也高高肿起!
偏偏这时,王氏身后的朱嬷嬷恰到好处地嚷嚷起来:“夫人!当心您肚子里的孩子啊!”
一直沉着脸未说话的苏文正,眼见王氏状若疯虎,下手毫不留情,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沉声喝道:
“王氏!有话好好说,动手成何体统!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岂能如此冲动!”
王氏将打得发麻的手猛地一甩,挣脱开朱嬷嬷的阻拦,转过身,面对着苏文正,脸上怒色未减,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爹!您让我好好说?好!那儿媳今日就把话撂这儿,好好说个明白!”
她抬手一指床上狼狈不堪的林静薇:“自从我嫁入苏家,娘对林氏处处偏心维护,什么好的、体面的,都紧着她先!
我敬重爹娘是长辈,她林静薇是长嫂,这些年,我处处忍让,事事退避,从不曾与她争过抢过半分!
我只求一家和睦,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泪光:“可今日,她林静薇做的是什么事?
她竟敢私自跑去京郊大营,撺掇、蒙骗我儿惊澜,让他无令擅自调兵,随她前往将家村!
爹!您久在朝堂,难道不知军中铁律?无令调兵,擅离职守,这是重罪!
轻则革职查办,重则军法从事!
她这是在毁我儿子!是在断送澜哥儿的前程,是要他的命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字字泣血:“我家澜哥儿今年才多大?
他能有今日七品翊麾校尉之职,那是他从前真刀真枪、拿命去博回来的军功!是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挣的前程!
我这个做娘的,平日里他在营中辛苦,家中但凡有点什么事,我都不敢让人去烦扰他,生怕耽误他正事,影响他前程!
我连让他跑个腿都舍不得!
可她林静薇呢?
她凭什么为了她自己的盘算,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使唤我儿子,把他往火坑里推,往绝路上逼?!”
门外庭院中,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的苏惊澜,听到母亲这番泣血控诉,脸上闪过深深的愧色与懊悔,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
今日之事,确实是他冲动莽撞了。
接到大伯母派人送来的急信,说堂妹玉嬛被歹人挟至将家村,性命攸关!
他当时脑子一热,只想着骨肉亲情,想着救人要紧,又仗着自己在巡防营中有些脸面,便点了些亲信人手匆匆赶去。
其实平日里,他也说不上多喜欢这位大伯母,但苏玉嬛毕竟是嫡亲的堂妹,一家子血脉相连,他岂能见死不救?
加之少年意气,总想着凭手中长枪快马,能解决一切麻烦。
可后来在将家村口,他亲眼目睹大伯母不顾阻拦、执意冲击界阵的癫狂模样,听她那些漏洞百出的辩解,再到后来姜司主冷静审问、大伯母慌乱失措的反应……
他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绝非“入村寻人”那么简单。
自己恐怕是被这位大伯母,拖进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之中。
然而,此刻醒悟,为时已晚!
屋内,王氏的控诉还未停止。
“今日,我不求别的!只求爹看在我嫁入苏家十余年,孝顺公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从未有过大错的份上,替凌风出具一份放妻书!我要和离!
从今往后,苏家是兴是衰,是荣是辱,都与我王氏再无半点相干!
我的儿子,我肚里的孩子,也绝不会再留在这等虎狼窝里,任人算计糟践!”
“娘!娘您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糊涂!是儿子蠢笨!错信他人,连累娘亲担惊受怕!儿子以后再不会了!求您别说气话!儿子求您了!”
门外的苏惊澜一听王氏要和离,当即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什么,膝行至房门外,隔着门帘急切哀求,声音带着哭腔。
床榻之上的林静薇,此刻却顾不上疼痛。
她听到王氏斩钉截铁要“和离”,心头窜起一股狂喜!
王氏若真能说到做到,就此离开苏家,那这苏府后宅,从此便是她林静薇一人独大!
婆母本就偏疼她,公爹毕竟是男子,不便时时过问内宅,丈夫苏凌岳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届时,她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一直沉着脸未多言的苏文正,此刻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王氏,你莫要冲动。和离之事,岂是儿戏?事关两家体面,更关乎孩子们的前程……”
“爹!弟妹!”
闻讯匆匆赶回的苏凌岳,以及紧随其后的苏惊墨,恰好踏入房门,见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情形,都是大吃一惊。
苏惊墨一语不发,快步上前,默默扶住情绪激动的母亲。
苏凌岳则快步走到王氏面前,拱手作揖,脸上满是歉意与焦灼:
“弟妹,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你大嫂的不是!
是她一时糊涂,爱女心切,失了分寸,才做出这等荒唐事,连累了澜哥儿!我代她向你赔罪!”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恳求:“但请你看在玉嬛那孩子刚刚遭难的份上,原谅你嫂子这一回。
至于军营那边,我愿和父亲一同前去,向巡防营长官解释清楚缘由,陈明利害。
澜哥儿也是因为骨肉亲情,担心妹妹安危,这才一时情急,铸下大错。
他年纪尚轻,又是初犯,想来上官也会酌情体谅……”
说到自己那惨死荒村、尸骨未寒的女儿,苏凌岳的声音也不由哽咽起来,眼圈发红:
“况且如今玉嬛人已经不在了。弟妹,就算……就算看在那可怜孩子的份上,暂且息怒!
莫要气坏了身子,也莫要让这个家,再雪上加霜了!”
若放在从前,以王氏素来顾全大局的性子,听到大伯哥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又想到刚死了侄女,或许真会心软退让,将委屈咽回肚子里。
可经历过那晚胎儿不保、险些丧命的彻骨恐惧,亲眼见识了林静薇的蛇蝎心肠与诡异手段,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一味隐忍退让的王氏了!
她怎么可能还敢跟一个会使邪术害人的毒妇同住一个屋檐下?
哪怕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为了保护她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她也必须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家!
苏文正看出王氏眼中的决绝并非一时气话,心中暗叹,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只得退一步道:
“即便你真有意和离,也需得等凌风回来,你们夫妻二人当面说清楚,两家长辈坐下一同商议。
此事关乎两家门楣,关乎子孙后代,总不能如此草率便定下。”
“和离?何来和离一说?”一个苍老却尖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苏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床上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的林静薇,当即心疼得眼眶就湿了,颤声道:
“我苦命的薇薇!我方才听下人说你回来了,还受了伤,心都揪碎了!
怎的突然嬛嬛就不见了?怎的又会死在了那劳什子将家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快步上前,几乎是扑到床边,只一个劲儿疼惜地摩挲着林氏头发,老泪纵横。
苏文正见状,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我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好生静养,无事不要出来走动吗?怎的又不听?”
苏老夫人猛地抬头,怒视着丈夫,声音拔高:“今日家里出了这样天塌地陷的大事!死了孙女,伤了大儿媳!老爷你还要把我锁在院子里不成?
孙女不明不白地就没了,如今你眼看着王氏要殴打长嫂,以下犯上,也不制止,反倒来怪我?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了?!”
苏文正被她气得脸色铁青,却又碍于她是发妻,不便当众呵斥,只得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王氏冷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她缓缓后退两步,走到门边,亲手搀扶起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儿子苏惊澜,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然后,她抬起头,遥遥望向面色复杂的苏文正,声音平静得几近漠然:
“公爹,您每日忙于书院公务,夙兴夜寐,为朝廷选拔贤才。
家宅之中,有多少暗流汹涌,您要么是全然不知情,要么即便是知情了,也总是以‘家和万事兴’为由轻轻揭过,从不肯真正主持公道。”
她的目光扫过床上依偎在苏老夫人怀中、正偷偷抬眼窥视她的林静薇,冷笑了声:
“公爹若是觉得我胡搅蛮缠,不识大体,那我今日,也不妨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她抬起手,笔直地指向林静薇,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这个女人,林静薇,她蛇蝎心肠,歹毒至极!
她得知我再次有孕,唯恐我再生下健康子嗣,威胁她长房的地位,竟在院中花木动手脚,暗中布下‘九宫断嗣局’这等阴毒邪阵!
一心想要害我母子性命,令我胎死腹中!
若非我命不该绝,及时发现端倪,又得高人暗中指点化解,恐怕我与我腹中孩儿,早已是黄泉路上的两缕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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