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瓦尔基里

闻听男朋友陈陌被请进局子喝茶的章岚，大惊失色。

在听完陈陌告诉她的事情原委之后，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陈陌的情况，而是下意识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手机和电脑，脑子飞快盘算着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聊天记录、转发过什么地址、提过什么关键字。

她开始紧张地咬指甲，眼神游移不定。心跳很快，眉头一直皱着，额角也冒出了一点点汗。

她知道金信义家的地址是她告诉陈陌的，哪怕只是顺口一说、随便一给，现在这也可能变成证据链条上的一环。

她不敢接陈陌接下来的语音，已经开始在手机上飞快地删除聊天记录，注销定位授权，甚至把几段可能会被误解的朋友圈悄悄屏蔽。

她脸上的表情是愠怒、委屈和一点点惊恐交织的复杂——但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心疼陈陌，而是因为她想自保。她不想被拉下水。她要把一切风险都切断、割干净、甩出去——越快越好。

陈陌很帅——没错。

但帅哥还有很多。

凭自己这张脸，想要什么样的帅哥钓不到？比陈陌更高、更干净、更体面、更“不会出事”的，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别说样貌了，哪怕是资源、人脉、阶层——她也不是没有机会去“升级换代”。

她不是那种被一个男人困死的女孩，她清楚“断尾求生”这四个字在什么时候是最有用的技能。

她现在最怕的，不是失恋，而是麻烦。麻烦才是最丑的东西。她一定要撇干净，撇得彻底，撇得体面。

是他自己蠢，冲动，脑子一热，做出这种事，跟她无关，她就是一个无辜的、被利用了一点点信息的小女生——仅此而已。

她不能让陈陌把她拖下去，绝不能。她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私下发个信息，跟金信义或者哪个追过自己、看出来对自己有点好感的男生打个招呼。

就在她翻着通讯录，看看哪一个男的能被自己“翻牌子”时，她看到王帅的朋友圈有更新。

哦，更新了？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动态了，想必是没脸见人了吧？

她带着一丝好奇和一股莫名的优越感点了进去。结果，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帅的文案：“我问上天会不会是你，而你亲口告诉我，会是。”

配图，是他那张布满烧伤痕迹的脸和一个像画中走出来的女神级大美女在一起，牵手、十指紧扣，还有两人面对面坐在夕阳里的背影照。最扎眼的，是王帅手腕上清清楚楚套着一个女孩的发圈。

章岚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被第二张配图彻底击穿。

是那个女孩的朋友圈截图。文案写着：“你把我赎买了出来，所以，永远别用玩笑对待我全部的认真哦。”

而发文时间，比王帅还早。也就是说，在他官宣之前，那女孩就先官宣了。

章岚整个人呆住了。

她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像是盯着一张判决书。明明只是一个情侣官宣的朋友圈，在这一刻却像一记扣在她脸上的杀球，精准而彻底。

她机械地向下滑手机屏幕，刷新，再刷新，妄图看到这条朋友圈消失掉，被删掉，看看是不是王帅搞错了。可惜没有——评论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点赞节节攀升，每一个点赞都像在她脸上踩一脚，每一句祝福都像在笑话她。

羞耻、愤怒、不甘、嫉妒、恶毒与屈辱混在一起，像锅里炸开的油。她喉咙发紧，眼睛发酸，指节发白。

她想尖叫、想骂、想哭，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吼得越响，证明自己越输。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在社交战场上被对手“全歼”的失败者，连躲都没得躲。

她喜欢王帅吗？不，一点也不。

如果说有一点点挂念，那也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掌控感的残影。

她早就不屑那个烧伤毁容、连自己都嫌弃的男人，甚至连那段感情她都从不愿提起，在别人面前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是某段“青春时期的失误”。

可现在，他竟然活得比她还像样，像是被命运重铸了一遍，从她手里跌落的残次品，摇身一变，成了某种传奇——这怎么可以？

那女孩是谁？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那种级别的女生？

那种气质、那句文案……那是她这种人写不出的、说不出的、感受不到的东西。就拿章岚最得意的脸和身材来说，那女孩，甚至都要压她半子。

她接受不了。

那发圈、文案、截屏。

那残缺的脸和温柔的笑，那毫不遮掩的牵手，那一根简简单单的发圈戴在手腕上，像是一张公开的投名状，一种无声却不可动摇的宣誓。

她想把手机摔出去，但她做不到。

她一直盯着屏幕，喉咙干涩，胸口发闷，手指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她恨。

恨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恨那个一度被她踩在脚下的男人，更恨这个世界居然没有按照她设定的剧本运转。

她不是喜欢王帅。

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被“打脸”得这么彻底罢了——而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打了个乾坤倒转。

作为王帅的前女友，她本来不想做任何表态。可是，那些祝福的话语，和王帅对他们由衷地感谢，却似乎压着她不能再沉默下去。

“哟，谈了啊。”她点开王帅的头像，发了这么一句话。

此时此刻，在环茂附近逛街的王帅正和郝怡帆逛累了，就在LG2层的凑凑火锅准备吃晚餐。王帅上洗手间去了，而郝怡帆正拿着他的手机点单。

“哟，谈了啊。”——章岚

看到消息弹出来的郝怡帆愣了一秒，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她没有立刻回复，只是盯着那短短的一行字，眼神越发清亮。她低头慢慢点着菜单，动作一如刚才般自然，却比刚才更轻快了几分。

她不嫉妒，也不愤怒，只是觉得有趣——像看见一只曾高傲地飞走的鸟，又绕回旧巢门口叽叽喳喳地试图引起注意。

她点了王帅最爱吃的嫩牛肉，又加了一份自己爱吃的虾滑双拼。然后，她笑了笑，像替他擦去一段过去，又像替自己盖上一个印章。手机被她轻轻放在桌边，等王帅归来。

“亲爱的，刚才我点菜的时候，有一条挺有意思的消息弹出来。”郝怡帆一边用铁勺子拨着火锅汤底，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王帅。

“嗯？我看看。”王帅一脸好奇。

只见他打开自己的微信，而郝怡帆就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他。随后，估计是微信“收取中”完毕，王帅眼睛瞪大了一下，然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妈呀——”王帅差点把手机笑脱手，一手撑着桌子，整个人都在抖，“这谁啊，这谁这么急着重返赛场？”

“看把你乐的，”郝怡帆抿着嘴笑，拿着勺子在锅里慢悠悠地搅着，“不过看她发的这句话，好像破防挺严重的哈？”

见王帅迟迟没有回复，章岚显然按捺不住，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明天放学星巴克坐坐？”

王帅一看到这行字，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有点慌，又有点无辜地看向郝怡帆，默默把手机递了过去。

郝怡帆低头一看，眼神立马变得又亮又冷静。她轻柔地握住王帅的手，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占有。接着，她忽然手上一滑，“顺势”将手机拿了过去。

王帅的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有一种舒适的失控感。他盯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字，心脏跳得像一只被放出来的小鹿。

“诶？你发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郝怡帆眯着眼睛笑了，一脸狡黠地把手机还给他。

“明天我去见她，你不用去——不许你去。”

王帅整个人先是一抖，然后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他像泄了气一样靠在椅背上，眼里全是笑意，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他看着郝怡帆刚刚发的那一行——“好啊，好久没有聊聊了。”

完了——这谁顶得住啊？

章岚看到“王帅”发来的那行字，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却照不亮她骤然呆滞的表情。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大脑却像短路了一样，只浮现出一个念头：他还愿意见我？

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机会感”涌了上来，像是摔破的瓷器里，闪进了一线光，虽然这“机会”是用来干什么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开始幻想了起来：他该不会还对我念旧吧？或许他没真的放下？或许现在那个女孩，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过渡？

她屏住呼吸，飞快地整理头发、整理思绪、整理情绪，仿佛马上要奔赴某种战场。

王帅把一勺子烫好的虾滑轻轻地滑进郝怡帆的碗里，语气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担心：“你想和章岚说些啥嘞？”

郝怡帆看着碗里的虾滑，没马上动筷子，只是抬眼看他，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也没啥啦，就想见见她，看看她有多好看。”

王帅愣了一下，眼神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击中，喉咙动了动。

“毕竟她上次那么不诚实地离开了你，嗯？”

郝怡帆俏皮地歪了歪脑袋，这才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她夹起虾滑送进嘴里，咀嚼着说道：“我会记得某人第一口夹给我的，是虾滑。”

……

第二天放学之后，章岚像是做贼一样，生怕别人看到。她走出校门，就往那个星巴克走去。

星巴克里人不多，不用排队，她却站在柜台前发了会儿呆——没什么胃口，也不想点单，可空着手又不好意思落座。她最终凑合着点了一杯蒸汽奶，端着杯子坐到最角落的座位上，小口抿着，脑子却在剧烈运转。

她在心里酝酿着情绪，想着该如何在王帅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又略带点“早就走出来”的优越感。得显得自然，但又不能太冷淡——她很清楚，今天她来，不是为了和解，也不是为了祝福，而是为了验证。

其实她从来不来这家星巴克。每次出校门都是往反方向走，到Manner喝她习惯的那一款燕麦拿铁——相比牛奶调的咖啡，她并没有更喜欢用燕麦奶调的，只不过她就是要喝燕麦的，仿佛喝牛奶调的饮品就低了自己的档次。今天之所以改道，只是因为这边人少，不容易撞见同学。她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样——像个输家一样，回头找一个自己甩过的男生谈话。

“我在角落的那个桌子，你来吧。”

她故意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给王帅发去了消息，可“角落”两个字，又像一条糟糕的狐狸尾巴一样，让她显得尴尬又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

王帅没有回她。

章岚盯着门口一个个进进出出的人，等着那张她曾亲手丢弃，如今却成了她心头刺的“残缺”面孔出现。

就在她出神时，一个气质优雅、黑长直披肩的女孩从门外走进来，径直在她面前坐下——那头黑发本身就是无可匹敌的炫耀，而那双眼睛，却比她见过的任何眼睛，都更平静、锋利。

至于长相——地球上的一半人口会为之倾倒，而另一半人口或自愧弗如，或咬牙切齿。

章岚还没来得及开口，郝怡帆已经微微一笑，像是刚从什么盛大的场合抽身而来，声音轻柔又笃定：“你是章岚吧？你好，我是王帅的女友。”

星巴克的背景音乐和咖啡机的声音像被瞬间抽掉了电流，章岚怔住了。她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郝怡帆却没有给她太多缓冲的空间，她低头轻抿了一口咖啡，补了一句：“他说你可能会很好奇我长什么样。那我来了，让你看看。”

章岚愣愣地看着她，那一瞬间，像是她心里刚刚悄悄燃起的幻想——“或许他还没放下”的那根火柴，被对方用毫不在意的一口风吹灭了。

郝怡帆轻轻一笑，声音依旧礼貌，但眼神不再：“你约的是他。但你见到的是我。姐妹——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章岚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纸杯，杯壁被挤得微微变形。自己本来是来试图拿回一点自尊的，却仿佛被提前剥夺了全部立场。

章岚顿了几秒，眨了一下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又不屑：“我好奇你长什么样子吗？”

她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嘴角甚至浮出一点嘲弄的笑意：“我只是觉得——有些人，还挺在意我的想法。连恋爱了都要来向我汇报，挺新鲜的。”

郝怡帆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静静看着章岚，好像在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孔雀，还非要故作高贵地抖动羽毛。

她慢悠悠地把杯盖打开，晃了晃自己的Peet’s咖啡，语气却轻柔得像一只猫，却句句带钩：“噢？不是好奇？那你坐在这里干嘛？是蒸汽奶太好喝，还是角落比较适合幻想？”

章岚眼神一滞，脸上的笑意一秒僵住。

郝怡帆轻轻一笑，继续补刀：“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在向你‘汇报’，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来找你，是你来找他。他本来没打算回复你，是我觉得你大概……需要一点closure。”

她顿了顿，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再抬头时，眼神锋利了些：“你抛弃他的时候，是你最轻松的一天。而你看到了他和我官宣，”郝怡帆故意轻轻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那，就是我最轻松的一天。”

章岚坐姿下意识地僵硬了，指甲几乎要掐进纸杯。她嘴角抽了一下，手指收紧，又松开，语气缓缓升起一丝讥诮：“你是挺会说话的，难怪他会觉得你特别。不过——我走的时候，他可是连挽留都没挽留我一下。你要觉得自己赢了，那你就赢吧。”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捡了个我不要的残废脸，还当宝了。”

郝怡帆听到这句，没立刻反应，只是眼神微微一变，像是湖面被轻轻投下一颗石子，漾出一圈不动声色的寒意。

“你知道吗？他现在笑的时候，眼里真的有光。而你——只有脸，还挺不稳。”郝怡帆轻轻地说道。

章岚脸色一僵，强作镇定，咬了一下后槽牙。

随即，郝怡帆又轻轻地补了一句，用一种绝对残酷的优雅：“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和你谁更怕老去？”

章岚脸色愠怒了起来，像是被点到了某个她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但她强压着怒火，装出一副轻蔑的样子，因为这是她最后的脸面：“哎哟喂，姐妹！呵呵，听我一句劝。你是不是以为你们现在这点小打小闹，就真的能过一辈子？等你受够了他的自卑和脆弱，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以为这是以前？谈恋爱还靠你这套？”

郝怡帆缓缓站起身来，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安慰一个老同学：“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更感谢你。你离开的方式，刚好成全了我。他出事之后呢，是脆弱，也自卑，但他不会再向任何人和这个世界低头了。现在他是我的——他只在我面前软，因为他在我面前真正站了起来。”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你好棒棒喔？”章岚心里发虚，嘴里却仍然不服气地怼道。

郝怡帆没有理会她，只是平静地理了理长发，又把椅子往里推回原位，动作温婉，像从没被玷污过。

“今天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她目光淡淡掠过章岚，“我确认完了，谢谢你。”

她没有回头，走得干净利落。

在章岚手机屏幕闪烁的新消息提醒声中，郝怡帆的背影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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