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书斋里很静,只有镊子碰击瓷盘的轻响,和窗外渐暗的天光一同流淌,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曲子。
“这里的翻译有误。”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却精准地打破了书斋里的宁静——空气里原本只有浆糊的米香,和两人匀净的呼吸声,此刻都被这几个字轻轻拨开。
林砚之正对着放大镜,笔尖悬在译稿上,契约里那句血族古语的翻译刚写了“共生”二字。
闻言抬头时,只见伊莎贝拉戴着手套的指尖正轻轻点在那两个字上,小羊皮的触感极轻,羊皮纸却像有生命般微微凹陷,仿佛在回应这触碰。
“原文是‘共栖’,不是‘共生’。”她的指尖没有移开,花体字的墨痕在放大镜下泛着银芒,“‘共生’是彼此依存,缺了一方便无法存活;‘共栖’是各有根基,却愿意为对方留一片屋檐。”
林砚之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羊皮纸边缘那些交错的纹路——人类的修补痕迹与血族的保存印记,各自清晰,却又温柔地嵌合在一起,像两种不同的植物,在同一片土里长出了缠绕的枝丫。
林砚之抬头时,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虽然隔着层墨镜,却能感觉到那视线轻轻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那里沾了点糯米胶的白痕,是刚才修补纸页时不小心蹭到的。
“‘共生’是彼此扯不开,”她解释道,气音里那点血族特有的沉郁淡了些,添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像大提琴的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就像菟丝子缠上大树,离了谁都活不自在。”
她顿了顿,指尖在羊皮纸上虚画了个圈,“‘共栖’是各有各的窝,却愿意每天早上隔着篱笆问声好。”
窗外的暮色正浓,檐下的鸽子笼里传来翅膀扑棱的轻响。
“就像你窗外的鸽子,”她抬眼望向窗棂,墨镜反射着远处亮起的街灯,“和屋檐下的蝙蝠,白天黑夜轮着来,谁也不打扰谁,却都守着这片屋檐。
晴天时共享阳光,雨天时共避风雨,这样不是更好吗?”
林砚之摸了摸额前的碎发,糯米胶的白痕蹭在指尖,有点黏,却不难受。
他忽然觉得,这两个词的差别,就像他和她此刻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能清晰地听见对方说话时,空气里浮动的细微声响。
他愣了愣,握着镊子的手悬在半空,羊皮纸上的纤维在暮色里轻轻颤动。
脑海里忽然浮出祖父笔记里夹着的那张小纸条——泛黄的纸页边角已经卷了毛边,是祖父常用的那种草稿纸,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笔尖划过的痕迹很深,仿佛刻进了纸里:“猩红公约签的不是‘我们要一样’,是‘我们不一样,但可以好好说话’。”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随口记下的感慨,此刻听着伊莎贝拉解释“共栖”与“共生”的差别,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心口。
原来祖父早就懂了,懂这公约的精髓从不是让两族磨平棱角、变成彼此的模样,而是像巷口的青石板与屋檐的飞翘,一个接地,一个向空,却能在雨天里共同接住一片落雨,在晴日里共享一片天光。
(https://www.shubada.com/115731/11111125.html)
1秒记住书吧达:www.shubada.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bada.com